方铎是个闷葫芦性格,基本上不怎么搭话。
叶晓静坐在出租车上,望着窗外越来越荒凉的路边失神,一棵棵下面刷着白漆的杨树孤单地站立在那里,夹道欢迎着过往的车辆。
她今天要去北山刑警队报到。
一是为了避嫌,二是不想让同事知道自己是叶子明的女儿,所以一个人打车来的。
望着车窗外孤单的白杨,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性格分裂:
在父亲面前,在朋友面前,自己是个阳光开朗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女孩儿。
可每当夜深人静,或身边没有人陪的时候,她仿佛立刻就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
在坠落的过程中,她努力把周围一切想象成阳光灿烂的样子,可是一睁眼,就会出现一个个狰狞的面孔。
那些面孔绝非善类,就像那一年,带走母亲生命的那个人一样。
“到了,四十五。”出租车司机冷冷说了一句,把她拉回现实。
“谢谢。”
叶晓静付了钱,下车站在一个院子门前,抬头看了看,院子看起来很大,里面有一排平房。
两栋两层的小楼,门前一个警徽挂在横梁上,左边挂着一个已经掉漆的牌子,上面写着“临江市公丨安丨局江北分局刑警大队”。
“唔……费阿姨真没骗我,还真的是基层中的基层啊。”
一辆越野车呼啸而来,车后扬起尘烟,经过叶晓静的时候放慢了车速,开车的人一直盯着她看。
“刹车!”方铎提醒道。
彭劲松一个急刹,越野车差点撞到院里的绿化带。
“哎!看见没,刚才那小姐姐,多漂亮,那脸都能掐出来水,萌妹啊!”彭劲松意犹未尽地说。
“哪个?”方铎疑惑地问。
“就刚才进门的那个,萌妹子,齐肩短发,皮肤白白嫩嫩的,长得也不错,贼可爱了,呆萌呆萌的,就是穿的职业装跟长相有点不搭。”
方铎下车,回头望去,一个萌萌的女生站在门口,穿着一身像银行职员的那种职业装,整个人显得有些滑稽,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不远处的叶晓静也看见了他,嘴唇露出奶凶奶凶的表情,跟身上的职业装更不搭了。
这时候一定不能主动搭话,也不能理他,叶晓静心里盘算着。
啊不对,我录取通知书呢?还要拿出来拍他脸上。
然后她就做了一个很奇怪的动作,当着两人的面把身后的背包放下,然后拉开背包拉链,在里面翻了半天,最后拿出一个保温杯,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
真该死,录取通知书怎么找不到了?害得我需要靠喝水来缓解尴尬,下一步需要干嘛呢?
呃,好像应该去找他们领导报到。
没想到,这时方铎疑惑地走了过来,摸了摸自己衬衫袖口的扣子,像看智障一样地盯了她半天,才问:
“报案?请去值班室。”
我勒个去!你见过这么天生丽质的小姐姐报案?是被人侵犯了还是怎么着?
叶晓静心里恨死了他,此刻却高傲地昂起头,冷哼一声:
“对不起,我是新来报到的警员,叶晓静,请问你们大队长呢?”说完还刻意撩了一下自己并不碍眼的头发。
警员?新来的?
方铎的脑子转得飞快,仔细搜刮着每一寸记忆,终于想起来两人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夜晚,一副发现新大陆的表情道:
“你?那个实习生?”
没想到叶晓静不依不饶,冷哼一声回道:
“你?那个小结巴?”
方铎黯然,转身离开了。
彭劲松却立刻跑了过来,一把接过叶晓静的背包,谄媚道:
“原来是小师妹,来来来,我带你去找大队长!跟我来吧。”
叶晓静跟着彭劲松,却不时回头看那个突然变脸的人。心道:我……怎么又惹到他了么?还真是个怪人,说翻脸就翻脸。
去大队长办公室的路上,彭劲松就完成了自我介绍,而且特意把自己粉饰了一番,神秘地说了几个惊动全市的凶杀案,都是靠他在没有丝毫线索的情况下,发现了关键的蛛丝马迹才破的案,听得叶晓静一阵崇拜。
没想到程涛见了叶晓静,却是一副苦瓜脸。
基层缺人,缺的是能独当一面的男人,上面倒好,前段时间刚分来一个惹事精,这又来了一个女孩子,还呆萌呆萌的,算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还是做足了面子:
“欢迎你加入北山刑警这个温暖团结的大家庭,我们是一支特别有战斗力的队伍,每年都破案率稳居北山区第一,这是集体的荣誉,也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听得彭劲松也是一阵懵逼:整个北山区分局就一个刑警队,刑警就是破案的,你破案率肯定是第一,这都能拿来秀?看来我还是太年轻了。
“你刚来,就去内勤室吧,我带你去见见崔玲玲。”程涛自己说得都有些不耐烦了。
“不用。”叶晓静拒绝道,“我认识玲玲姐,而且,我也不想当内勤。”
“你一个女的,不干内勤干什么?”
“我要进侦查队,破案!”
“就你?”程涛上下打量着这位穿着奇怪职业装的萌妹子。
“就我,怎么了?”
叶晓静底气十足,“我不喜欢干内勤,如果你硬要我做那种工作,我指不定会给你捅出什么篓子,但是你如果让我破案,我肯定好好干!”
程涛听到“篓子”两个字时哆嗦了一下:一个方铎已经够我愁的了,又来个女瘟神?
不过,他不想在这件事上耽搁太长时间,于是摆摆手道:
“行,你要是真喜欢,那就去办案吧,我给你找个师傅带你,就……”
“哎!我!”彭劲松赶紧把话接过来,指了指自己,又怕程涛怀疑他的能力,于是接着说道:
“进我们那个探组,我和方铎一起带她!”
“行行行,爱咋滴咋滴,出去吧。”程涛真的不想再废话了,心里不免问候了人事科一百遍,怎么什么牛鬼蛇神都扔到我江北刑警队了?真当我这里是垃圾场?
彭劲松带着叶晓静去了女警宿舍,殷勤地嘘寒问暖,终于安顿好,才说要去找方铎。
“我跟你一起去。”叶晓静说。
“你才刚安顿下来,休息休息吧。”彭劲松关切道。
“不用,刚才你不是说,要跟方铎一起做我师傅吗?我想尽快进入工作状态。”
“那好吧。”
就这样,彭劲松带着叶晓静在刑警大队的仓库找到了方铎,叶晓静远远望去,他正蹲在地上拨弄着两具“尸体”,当场吓了一跳。
“你们……都是把尸体扔在仓库的?”叶晓静惊道。
“什么尸体啊,你过来看看。”彭劲松笑着说。
叶晓静胆怯地走近一看,才发现是躺在地上的是两个假人,不过,身高、皮肤、毛发都跟真人很像,整个人已经被撞得面目全非。
“你带她来干什么?”
方铎没抬头,继续拨弄着地上的假人问。
“哦!忘了告诉你,这是我替你新收的徒弟,叶晓静。哈哈!对了,好像你们俩以前就见过面。”
“我不需要徒弟。”方铎冷冷说了一句,让彭劲松有些尴尬。
“确切地说,是搭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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