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来，他才不爱见你们这些官僚呢。”
　　叶子明噌的一下站起来，指了指自己的女儿没说话，憋了半天才挤出一丝笑容，叹气说道：
　　“今天晚上回家，爸给你做好吃的。”
　　“嗯，爸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说吧。”

　　“别告诉我同事咱俩的关系。”
　　“他们都不知道？”
　　“当然不知道，我档案都在人事科呢，那天直接就过来报到了，他们怎么会知道。不过，有一个人知道。”
　　“又是方铎？”
　　“嗯。”
　　叶子明想了想，语重心长地说:“我跟程涛讲一下吧，他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以后你遇到什么难处就直接去找他。”

　　“不行。爸你不知道，他那个人可凶了，每天就会欺负方铎，而且是个碎嘴，你告诉他，整个大队都知道啦。”
　　“好好好，我真是怕了你。”
　　叶子明走了以后，叶晓静立刻跑到方铎办公室。
　　“今天干嘛？”
　　“不要总是问我，你也该动动脑子。”
　　动脑子？这些天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安排，从来没想过浪费自己的脑细胞。
　　“给你个提示。”方铎嫌弃地看她一眼，“上次审讯耿亮的时候，他说的话哪些需要核实？”
　　“他说的话？”她眼珠子转了转，“他说什么了？”

　　“你要是不想干刑警，自己打报告去派出所，去机关，别总在这烦我。”
　　“哈哈！逗你玩的啦。那么小气，一逗就生气，没意思。”
　　她撅了撅嘴巴，又想了一下说:“耿亮交代，7月16号晚上他和白丽丽在开房，这个需要核实。”
　　“那还不快去？”
　　“好嘞！”
　　叶晓静抄起挎包就要出去，看他不动，还催他“走哇！愣着干嘛？被本姑娘的美色迷翻了？呵呵！没出息。”
　　方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又露出那个看智障的表情，问:“去哪？”
　　“维也纳酒店呀，去前台查查他们的记录就知道啦。”

　　“在内网上就能查！你是傻子吗？”
　　“喂！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要不为什么你是师父我是徒弟呢。”
　　叶晓静把包一扔，突然附身面对方铎的脸，瞪着他，两人的眼睛不超过五厘米。
　　“你……你要干……嘛？”方铎惊道。
　　“啊哈！又结巴了，你紧张了，哈哈！”她突然抽身而去，像只兔子一样跑到电脑旁边，开始了查询。
　　方铎的紧张感顿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黯然:
　　刚才那近在咫尺的人，让他产生一种错觉。

　　那带着淡淡糖果味的呼吸，像极了九年前徐雅清给自己讲题时沁人心脾的味道。
　　他不禁呆了，四周景物大变，一张张课桌上摞着厚厚的书，一个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的年轻女老师穿过拥挤的过道，走到最后一排，拍了拍那个正在睡觉的学生。
　　“已经高二了，再不努力就真的没机会了哦。”徐雅清说话声音很轻，生怕别的同学听到。
　　方铎没搭理她，换个方向又继续睡。
　　“我是第一次带班主任，给个面子好不好？”
　　“跟……我有……什……么关系。”
　　方铎结结巴巴说完，脸已憋得通红，以为徐雅清会想其他人一样嘲笑他，于是又自卑地把头埋在胳膊里，不敢看她。

　　仿佛这种姿势就可以隔绝所有被嘲笑的痛苦。
　　“不管将来做什么，一个人若是自卑下去，都会失败的。”
　　“你看……看我！这个……样子还……能做什么？”
　　很简单的一句话，方铎说得气喘吁吁，前面座位的同学听见了，忍不住侧目捂嘴偷笑。
　　徐雅清瞪了一眼他们，接着对方铎说:
　　“人最大的敌人是自己，谁一生下来都不是这样的。家庭、父母给的压力，或者跟别人学的坏习惯，无论如何都是有原因的，老师期待听到你的故事，可以跟我分享吗？”
　　“不……能。”
　　徐雅清耸了耸肩，拿过来一张纸，在上面写下几个字:《国王的演讲》，然后轻声说道:
　　“有时间看看这部电影吧，我感觉你跟里面的阿尔伯特公爵一样帅气，而我，愿意做那个又老又丑的莱纳尔罗格。”
　　徐雅清说话的时候，方铎感到一股淡淡的糖果清香传来，那声音就像甜甜的糖果对哭闹的孩子一样治愈。
　　“查到了！”
　　叶晓静大喊一声，打破了方铎的回忆。
　　“喂！想什么呢？一副猥琐的样子。”

　　“没，说吧。”
　　“耿亮没撒谎，确实那天晚上跟白丽丽在一起，晚上八点耿亮在维也纳开的房间，同住人员是白丽丽，第二天早上才退房。没错儿，看来他可以排除嫌疑了。”
　　“这就可以排除嫌疑了？”方铎冷笑，“刑警都像你这样，那得出现多少冤假错案。”
　　“怎么？还不能排除嫌疑吗？”叶晓静瞪着天真的大眼睛问，“交通事故发生在晚上10点29分，耿亮没有作案时间呀。”

　　“你那猪脑子就不会转个弯儿，想一想，耿亮开了房间可不可以不进去住？”
　　“那他开房间干嘛？那么贵。”
　　“当然是骗你这样的猪头！”方铎拿起桌上的包，一下扔给了她，“走，去趟维也纳。”
　　她跟在后面小声嘟囔:“绕了一圈儿，不还是要去一趟，早听我的不就好喽？”

　　方铎突然回头，盯着她无奈地说:
　　“侦查手段有很多，我正在一一教你，OK？”
　　“OKOK，肯定OK，走吧变态，啊不！走吧师父，嘿嘿。”
　　维也纳酒店坐落在三青山脚下，环境幽雅且僻静，一个几千平米的大院子三面环山，集客房、餐饮、桑拿、spa于一体，是休闲度假的好去处。
　　方铎把车停在客房部门口，在车里问:“考考你，从这里到交通事故案发现场需要多长时间？”
　　“我怎么知道，要不咱开车转一圈试试？”
　　“你刚才一直在玩手机，我从队里出来以后，是先绕到兰溪路的案发现场，然后才开车到这里的。”
　　“啊！抱歉抱歉，是我大意了。”叶晓静尴尬笑了笑。
　　两人来到客房部前台，亮明身份以后调取了酒店监控，方铎问前台接待:
　　“你确定耿亮那天开的是8108号房？”
　　“是的，我们酒店都是按规定登记客人信息的，从来不会违规的。”女服务员很紧张，生怕被丨警丨察挑出毛病。

　　“8108，8108。”方铎念叨两遍，“带我去看看。”
　　“对不起警官，这个房间现在有人在住。”
　　“有人在住怎么了，丨警丨察办案还要等他退房？你不带路我自己去。”
　　“警官，对不起，您这样真的让我很难做。”女服务员跟在后面劝说着，“警官，警官，您这样会破坏我们酒店形象。”

　　方铎带着叶晓静依然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
　　“警官，您这样可能自己也会被投诉的。”
　　方铎突然停下来，转头看了看她，正要说话，却被叶晓静抢了先:
　　“投诉我们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方铎一讶，摸摸额头，不说话了，又往前走了几步，站在8108房间门口说:
　　“开门。”
　　“警官，真的不行的，请别为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