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他女儿？
　　不对，也没听说叶局长的女儿什么时候当了丨警丨察啊。
　　小心驶得万年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老督察认为这个时候还是谨慎为好。
　　叶子明这个级别的领导可不是自己能得罪起的，随便找个理由给你调离机关，发配到偏远派出所，那可就苦喽。
　　“其实……方铎也只是涉嫌，毕竟别人举报了……”老督察话说得很慢，一直在看叶子明的脸色。

　　叶子明轻咳一声说:
　　“我这个人最反感的就是在事实调查清楚之前，乱扣帽子。不是说你们不能查，那是你们的职责，我不插手，但是！”叶子明话锋一转，接着说道:
　　“但是刑警是什么？刑警是我们打击违法犯罪的尖刀！没调查清楚就要扣帽子，会不会让我们的年轻同志流血流汗又流泪呀？”
　　老督察冒出一身冷汗:果然“但是”之前都是废话呀！惊魂未定之时，只听叶子明又接着说道:
　　“当然了，这仅仅是我的个人看法，不代表组织，仅供两位参考。”
　　这还要参考什么？老督察现在已经无比确定，这叶晓静跟叶子明的关系绝对非同寻常，方铎也不是他能动的人，还好自己机灵，才避免了一场祸事。于是赶紧说道:
　　“是是是，叶局说的对，我们这就回去反省。”
　　可没想到叶子明又发话了:
　　“那怎么行？我一来你们就中止调查，那我不成了插手督察办案了吗？”
　　那还能怎么办？老督察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继续调查！找举报人了解清楚事情经过，如果有警务人员暴力执法，绝不姑息！”叶子明斩钉截铁道。
　　“那……我们去找举报人……问问？”老督察试探问道。
　　“走，我跟你们一起去。”
　　叶子明带着两个督察来到派出所办公室，袁勇正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喝茶，看到叶子明进来，立刻收了腿站起来，恭敬喊了声“叶局”。
　　“听说我们的刑警打你了？”
　　“那可不？他叫方铎，没有搜查证就冲进我的房间，威胁我，恐吓我，还殴打我，我差点断子绝孙了都！”
　　袁勇说完，捂着自己的小兄弟装模作样地呻吟起来。
　　“非要闹成这样？”叶子明板着脸问。
　　“这不怪我呀叶局，是他把我打成这样，我们家三代单传，你说我要是这儿有个好歹，我们老袁家以后怎么办。”袁勇指着自己下面说。
　　叶子明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递给袁勇说：
　　“蔡诚要跟你通话。”
　　“诚……诚哥？”袁勇惊诧地接过手机，也不知对方在电话里说了什么，袁勇只一个劲地点头说是。
　　挂断电话，袁勇双手捧着手机交给叶子明，一拍大腿说：
　　“嗨！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
　　“住口！”叶子明打断他，指了指后面两个督察说：“这两位是市局督察的同志，你有什么要举报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不得有任何隐瞒！”
　　“举报？举报什么？我跟方铎是兄弟，早就认识了，自己闹着玩儿呢，我喝多了，怎么还打了举报电话吗？”袁勇自责道。
　　“我们可都有电话录音的，你举报时可不是这么说的，污蔑丨警丨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年轻督察呵斥道。

　　“我负！我负责！差不多也就罚点款吧，最多治安拘留几天，我伏法！”袁勇说着，两只手伸出去等着上铐。
　　“你！”
　　“行了。”叶子明打断道，“和谐的警民关系构建起来不容易啊，人民群众是我们的靠山，我们不能动不动就拿法律来威胁自己的靠山。”
　　“是是是，既然是弄错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老督察赶紧把话接过来，拽着同事离开了。
　　叶晓静和方铎一起从派出所出来，没有回队里，而是打了辆车直接回到父亲家里。
　　虽然任性已经成为习惯，但她心里明白，那都是因为这些年来，父亲把她保护得很好。
　　她推开院门，见到父亲正坐在院子里的茶海旁一个人喝酒，望着花园里的栀子花发呆，院子里昏黄的灯照得他身材有些佝偻。
　　“爸。”
　　她轻轻喊了一句。
　　“回来啦。”

　　“爸，今天其实……”
　　“算了。”
　　叶子明摆摆手，“好不容易回家一次，别提工作上的事了，吃饭了吗？”
　　“还没。”

　　叶子明把酒杯放在茶海上，低头用身体遮住脸庞，抹了抹眼睛，才站起来转身说：
　　“走，爸给你下面吃。”
　　江北刑警队的院子虽破，但周围没有高楼大厦，这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可以肆意地洒满整个院落，大门横梁上的警徽熠熠发光。
　　叶晓静今天的情绪有些低落，背着挎包低头走进院子。
　　虽然昨天晚上回去以后父亲什么都没说，可越是这样，她心里越过意不去。昨天的事情像极了初二那年自己和几个女同学一起逃课被老师抓住，让家长去学校领走的场面。
　　可那时候，父亲还很年轻，但昨天晚上她却突然发现，父亲已是满头银发了。
　　她心里无比内疚:可能是我一直都习惯了父亲的保护，才会那么任性吧。一直觉得自己长大了，直到走进社会，才发现很多烂摊子自己还是收拾不了。
　　那个已经陪伴我二十多年的男人，还能保护我多久？
　　“哎！晓静，上来，我有话跟你说。”大队长程涛站在二楼走廊上，露出叶晓静从未见过的温暖笑容。
　　她心中暗道：经过昨晚的事情，自己和叶子明的关系恐怕已经不是秘密了，起码在程涛这样的人精面前，已经被看破了。
　　呵！人还真的现实啊！以前我和方铎是最不受你们待见的两个人，现在的态度立刻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叶晓静上了二楼，发现分局局长和分管刑侦副局长、政工监督室主任、办公室主任都在，整齐地站了一排，都笑呵呵的。
　　见叶晓静进来，政工室主任孙辉立刻对程涛说：

　　“程大队，这我可要批评你啊，市局分配过来的新同志，关心爱护不够，昨天差点出了岔子。”
　　分局局长张超也跟着说：“孙主任批评的对，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队伍要是出了问题，你这个大队长责无旁贷。”
　　副局长也跟着附和：“张局说得太对了，咱们刑警的优良传统是什么？三个字，传帮带，传授经验、帮助成长、带着进步，一个都不能少。”
　　“是是，是我对年轻人的关心不够，以后一定注意。”程涛被批评，不怒反笑，“晓静，各位领导代表分局来看望你啦。”
　　“呃……谢谢领导关心。”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话。
　　“看，多懂事的孩子！”张超指了指程涛，“这样的人才，培养不好，那就是你的失职！”
　　“是是是，一定好好培养。”

　　众人又是一番寒暄，终于散去，叶晓静也松了口气，被程涛带到大队长办公室。
　　“晓静，工作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吗？尽管提。”
　　“困难倒是没什么，就是想跟方铎一起好好办案。”
　　“要不，我给你换个探组吧，方铎那个人啊，喜欢意气用事，爱冲动，容易出问题，你跟着他恐怕会被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