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虽然没有直接杀人，但根据我国刑法规定，教唆、引诱或者威胁他人犯罪的，与直接犯罪者是共同犯罪关系。”
　　陈文娣身体向后一靠，慢慢的无助的抬头，眼神散漫无光地看着审讯室的天花板，仿佛在等待末日的来临。
　　“我说过，会让你把孩子生下来。”方铎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次，希望能给她带来些许慰藉。
　　陈文娣沉默良久。
　　“谢谢……”
　　说完这两个字，才趴在审讯椅的隔板上放声大哭起来。

　　丨警丨察沙龙。
　　叶晓静坐在方铎对面，已经哭了很久。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案件破了，凶手伏法，按理说应该高兴才对。

　　但不知为什么，叶晓静却高兴不起来，反而心里堵得慌。
　　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她觉得陈文娣很可怜。憧憬爱情，却遇人不淑。
　　李珊珊呢？那么好的女人，只因为没生孩子，就被婆家看不起，还成为陈文娣追求“爱情”的绊脚石，被杀害了。
　　女人的命，真的太苦了。
　　那句话还萦绕在她耳畔:
　　“女人这辈子，遇见哪个男人，会跟他发生什么样的故事，都是冥冥之中写好的剧本。”
　　自己是丨警丨察，当然不会同情凶手置人于死地的凶狠。但自己也是女人，站在女人的角度，她会为陈文娣的遭遇感到不值。
　　叶晓静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我的剧本是什么呢？
　　我会遇见谁？会跟什么人共度一生？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喝点什么？我请客。”方铎问。
　　叶晓静摇摇头。
　　“椰果奶茶吧，抚慰一下你受伤的玻璃心。”方铎微笑道。
　　她点点头。

　　方铎把脸凑到她面前，盯着她看，轻声地问:
　　“能喝冰的吗？”
　　她先是一愣，随即看到他一脸的坏笑，立刻明白过来，揪住他的耳朵，破涕为笑:
　　“你居然还会开玩笑？坏蛋，我都要哭死了，你还跟我开这种玩笑。”

　　方铎一讶:是啊，我居然还会开玩笑。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跟面前这个女孩，走得越来越近。
　　她被人推了一下，他就冲上去把那人暴打一顿。
　　他被关了禁闭，她又不惜放下自己的倔强，去求父亲帮他。
　　在他被诬陷是杀人凶手时，她想都没想，又去苦苦哀求父亲为他洗清冤屈。
　　自从徐雅清死后，他就不再相信任何人，也不靠近任何人，就像茫茫大海中的一个孤岛，过着封闭单调、自给自足的生活。
　　现在，这孤岛上竟然闯进一个不速之客，关键是这位不速之客还不那么让他讨厌，而且处处为他着想。
　　他想起刚才在审讯室，自己看出了她的无助，居然主动去抓住她的手安慰。
　　我这是怎么了？
　　他心底本能地出现一丝抵触，却很快淹没在孤岛外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中。
　　临江的天，一夜之间就凉了。
　　树上的梧桐叶三三两两的变黄，落在等公交车的叶晓静身边。
　　她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自己吃完早餐后，再给方铎打包带一份。到了队里，再用微波炉热一热，交给他。
　　“唔？今天穿的不错，很适合你。”
　　方铎坐在办公室，抬头看了看她，穿着一件白色卫衣，胸口处一只刺绣的小熊栩栩如生。

　　“真的？”
　　叶晓静有些脸红，把热好的早餐放在桌上。
　　“假的。”
　　“啊？”
　　“我说了自己的看法，你还要再问一遍是不是真的，我只能说是假的了。”
　　“一大清早的，说话真噎人。”叶晓静白了他一眼，“不过我就当你说的是真话啦。”
　　“你看，中间的步骤是不是多余的？你直接当真不就好了。”方铎咬了一口包子说。
　　“嘿！你还真来劲了！”
　　叶晓静绕到他身后，双手掐着他的脖子来回晃。
　　“咳咳！”
　　马展宏在门口干咳两声，叶晓静看见他，赶紧松开了方铎，红着脸走了出去。

　　“吃着呢？”马展宏走过去，坐在沙发上问。
　　方铎没说话，晃了晃手里的包子，意思是，你看不见吗？还问。
　　“你小子，真是个刺头。”
　　马展宏也不生气，摇着头笑了笑，说:“谈谈？”
　　“谈吧。”方铎不在意地说。
　　“那个溺水的案子，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方铎看得出来，马展宏今天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过来，又下了很大决心，才主动说要帮他。

　　看着方铎一脸不相信的样子，马展宏赶紧摆摆手说，“哎！别再问我为什么没尸检啊，我回答过你了。”
　　“你认识袁勇吗？”方铎突然问了一句，问完又开始喝豆浆。
　　马展宏怔了一下，立刻回答:“认识。”
　　“那就行了。”

　　方铎把早餐盒扔进垃圾桶，拿抽纸擦了擦手，“前几天，我去跟踪老许，就是许晓光的爸爸许大鹏，在他建材店门口发现一辆车很可疑，后来一查，是金苹果娱乐公司的，你猜这个金苹果的老板是谁？”
　　“袁勇。”马展宏笑了笑，“这事儿在临江不是秘密，半个临江的人都知道。”
　　“那袁勇公司的车，鬼鬼祟祟的在老许店门口待了那么久，就很有可能是某些人的秘密了。”方铎说着，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你是不是魔怔了？老许的店在建材一条街，那里每天人来人往的，到处都是车，你怎么就盯上那辆了呢？”马展宏不解地问。
　　“这事咱们先不说了。”方铎看马展宏不像在明知故问，于是换了个话题:
　　“你认识高菲吗？高低的高，草字头加个非常的非。”
　　“高……菲？”马展宏想了想，“有点印象，跟溺水案有关的吗？如果是那一年的话，应该就是那个高菲。”
　　“你认识？”
　　“吸丨毒丨人员嘛，也是冰妹，那几年扫毒专项行动时，是咱们刑警队的常客，屡教不改。”
　　“她后来去了什么地方？我在内网上查了，派出所前年的人口普查，没有登记这个人的信息，她去哪儿了？”
　　“零九年年底，好像被送去强制戒毒了吧，再后来就没见过她。”
　　方铎没说话，拿起铅笔在白纸上不知在画什么。
　　很快，他把一张草图拿给马展宏看:

　　“你看看，我把这些人，这些事，联系在一起，牵强吗？”
　　马展宏接过来一看，是一串人名，和案件名字。
　　正中间是“徐雅清被杀案”，旁边画了一个圆圈，里面写着“凶手”两个字，后面写着案发日期:2009.6.11。
　　从这个案件引出一条线出去，连上了“许晓光、倪松溺水案”，在许晓光和倪松两个名字后面加了一个括号，里面写着“目击者”三个字，后面也加了一个案发日期:2009.6.12。
　　两个案件中间的连接线上，写着三个人名:袁勇，许大鹏，倪永强。

　　许大鹏是许晓光的爸爸。
　　而倪永强，是倪松的爸爸。
　　马展宏摸着下巴上的胡须，来来回回看了半天，皱着眉头说:
　　“你要这么把这两个案件连在一起的话，那袁勇公司的车出现在许大鹏建材店附近，确实挺可疑的，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