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考上军校,你有文化,再说,转志愿兵对专业素质要求很高,有时侯比上军校还难,以你的文化水平,你完全可以考上军校的,毕竟部队需要人才。我学习要是好一点的话,军校也考上了,咱们分部是很看重战士考学的。”三班长揪了一根冒出一星绿色的小草在嘴里嚼着说,目光幽幽的。
“哎,我总觉得指导员被处理得重了,不公平!”郝建家想起了梅干事。
“你知道这件事情是谁捅出去的?是阳帆,阳帆给他爸爸打了电话,说一班长拿了他六百块钱不给,还把一个新兵差点踢死。他爸爸在军区机关,就给后勤部的首长汇报了这件事情。听说后勤部首长骂一班长是败类,还要分部严肃查处。后来分部来了一个副政委,G省的战士就全部告状,说一班长经常借钱,就是不还,还打兵。副政委就生气地训了队长说,你把我好端端的兵给送进了医院,要是病重了,你就回家种地去,人家孩子满腔热血来报效国家,到你这里就挨打,我看你的确是干够了!郝建家你不知道,我听说了这话真痛快!不过话说回来,教导队就出了一班长任志明这么一个货色,已经叫人够受的了!”三班长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郝建家脚下被踩住的一棵草。
“任志明当上了一班长,是偶然,他回到地方如果这个样子,可能会被人家揍死的!”郝建家借机也发泄了一下对一班长的不满。
郝建家后来一直在想像一班长这样的兵怎么能混到部队里来呢?部队在选拔班长的时候是比较严格的,首先要求的就是个人的全面素质。一班长满口粗话就不要说了。当然有些首长也是喜欢说“老子老子,他妈的”这样的粗话的,但是人家最起码的一点就是很爱护自己的部属。也有打人的,但是那都是因为个别的战士太调皮,只是象征性地收拾一下了事。严格说那不叫打,有时候领导在你的脑袋上或者屁股上拍一巴掌那是信任或者喜欢,一班长却是在有预谋的情况下用脚踢自己的。当然郝建家不知道一班长本来就是要吓唬他的,结果他却没有躲开。
郝建家甚至想过自己将来要是碰上了一班长,一定要好好地教训他的。有意思的是后来还是碰上了,其实这就叫无巧不成书。
那是他在古城当指导员的时候,那时候王仕兵有权有钱。王仕兵一次叫他出去见一个人,郝建家就到部队的不远处的一个酒店里去了,让他始料不及的那人竟然是十年没有见面的一班长,当时郝建家真的是百感交集,一班长的衣衫很陈旧,有些蓬头垢面,很拘谨地和王仕兵在酒桌上等自己,看到自己的时候似乎有些惊喜,随即脸色就黯然了。他当然不会想到自己曾经报复过的一个新兵已经以一个指导员的身份和自己见面了。那天他们开始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喝着闷酒。
一班长在古城的钟楼广场给人家洗车,王仕兵那天也准备洗车,却看到有两三个人模狗样的人在打人,就过去看了看,一看就吃了一惊,挨打的人好面熟,再仔细看了竟然是自己当初的班长。穿了便装的王仕兵就阻止了那几个人,问了情况之后那些人说这个家伙洗车洗脏了车里的座子,人家是要接自己心慕的女人一起去玩的,然而这个洗车的家伙赔不起座子的套子,还犟嘴,他们就开打了。王仕兵就大方地掏了一沓人民币扔了过去,那些人看了王仕兵倨傲的神态和高级轿车有些心虚,就要拿上钱走人。王仕兵却开了口说:“你们的这破车是谁的?”其中一个胖子说是他的。王仕兵就叫那人过来后说:“你知道你打了谁吗?”那胖子说:“我是有眼不识泰山,您老哥多包涵。”王仕兵说道:“那么我今天给你上上课,什么人敢打,什么人不敢!”说着话就给那胖子脸上狠狠地来了一拳道:“穷人不敢打!”
未等那胖子反应过来就又来了一拳道:“给你狗日的创造过太平世界的人不敢打!”那胖子就叫了声要还手,王仕兵身边那些人就不依了,有人操了家伙,胖子便蔫了。王仕兵就跳起来给了胖子一脚说:“最不该的是老子的班长不敢打!”胖子他们一看王仕兵脸上的颜色很是恐怖,就灰溜溜地拿了钱走了。王仕兵的几个朋友问这个挨打的倒霉蛋是谁,他说是他哥。有人就说王兄你哥不是一个军官吗?王仕兵就说我表哥不是哥呀?打发了那些朋友之后,王仕兵拉了一班长说道:“走吧,喝酒去,我给你找个保安的活吧,一个月怎么着也比你洗车强,受这帮狗日的气!”一班长什么话也没有说就提了自己的小塑料桶上了王仕兵的车。
“你怎么就不和那几个坏种干呢?”王仕兵阴沉着脸说:“你当年不是那个样子的!”
“我洗脏了人家的东西,我能还手吗?”一班长吞了口酒说。
“一班长,你知道吗,我觉得今天他们不是打你,是打我,虽然你不是个好班长,但是你是真真切切的我的战友,你任志明收拾我,打郝建家,是肉烂在咱自家的锅里了,我虽然当时很讨厌你,但是我不想让别人收拾你!”王仕兵拧着脑袋,牙齿咯咯地磨着又说,“你丢了我的脸,你是我的班长,我现在都没有人敢欺负,我的班长还叫人欺负!”
“你们如果还记恨我,今天就收拾我吧,我对不起郝建家,真的,你们要想出气就给我一瓶子吧。”一班长低着头给了郝建家一个酒瓶说。他已经喝了很多了。郝建家也沉闷了许久,就接了瓶子慢慢地举起来用力摔在了地上。
“你怎么不报仇?”一班长红着眼睛问。
“不要嫌我说话难听,真的,你三年兵,我十几年了,我知道什么才是战友!那时候你年轻,就是想报仇,因为我曾经在全排兵的面前打过你。”郝建家说。
“是想报仇,不过主要的是想整治一下就算了,紧急集合的时候我藏你的衣服就是要你出丑的,那时候你好像就是什么都会,什么都能,踢你的时候我是想在你面前来个飞脚,吓唬你的,却踢中了你,这些年我一直在内疚,真的,内疚!”一班长流了眼泪,后来就抽噎开了。
“你不知道我回家后在社会闯荡的时候我多想部队吗?有时候想你郝建家就是成天收拾我,体罚我都行,让我回到部队就好了,我真的知道什么是战友了,战友之间的关系再坏,他也不可能在你危难的时候不管你呀!战友之间的关系,我现在才明白,就像亲兄弟一样的,平时少往来,可是自己锅里要是有一口稠的,还在惦记自己兄弟锅里有没有米呀!那时候,我算什么,我就是部队里的一个败类呀,我算什么呢,呵呵…。”一班长嚎啕了起来。
“你要知道,班长,我现在才明白过来,我不会打我的班长的,我再也不会了,我现在成了军官,我带兵,我知道带兵的人有时候有脾气,或者说有毛病,可是他毕竟是我的领导,是我的兄长,在关键的时候,我知道他们还是会想起自己的兵的!”郝建家也流了眼泪。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刚来新兵连的时候,就是一班长骂骂咧咧地给自己揉从单杠上摔下来崴了的脚脖子的,他说三班长就是一个笨熊。
王仕兵那天话少得可怜,一直是板了脸的,最后他还是开了口道:“我们都是你的兵,不管怎么说,你曾经是我们的班长,是战友。一班长,我今天开始是不想管你的,让你好好的感觉一下被人收拾的滋味,可是我坚持不住,谁让你狗日的给我当过班长,谁让你曾经是个军人,我不能看着我的班长让人打,要是看见了不管我就是畜生了,可是我想起你过去的那些事情,我真的也想给你一巴掌,好歹我们都是你的兵呀,你对郝建家怎么就能下得了手?”
“我真的是失手了,可是那时候我说失手了会有人信吗?如果郝建家还在生我的气,就踢我一脚,只要你还认我这个班长!”一班长哭着说。
晚上一班长是在王仕兵部队的招待所住的,第二天早晨却不见了人,留给了王仕兵一个信封,里边是700多块钱,大部分是5块的票子,都是他洗车攒起来的,看得出来他没有来得及到银行去兑换。留个纸条,上面写了几句话,说是自己没有脸面见王仕兵和郝建家,署名是“一班长”。王仕兵看了那些还沾着泥巴的钱就大哭了,惹得服务员叫来了招待所的所长。
郝建家就后悔自己怎么在那天晚上质问了自己的班长,毕竟那时候他年轻,都过去了的事情,不管怎么说在半夜里一班长还给自己盖过被子,而且有一次还在卫生所为自己拿过药片的,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有想起他的好处来。
其实人就是这么怪,一方面在本分内为别人做事,一方面却有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情和别人斗,就像是老牛会舔犊子,但是也会在犊子在自己的脚下绊着的时候踩上它一蹄子,人也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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