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笑了说：“那么我让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就是让他知道一下热度的，仅仅一个热度而已。”
　　白妍妍还是想不通说：“这里的人这么善良，为什么吃一口鸡蛋都困难？”
　　山神神情肃穆地说：“鸡蛋好吗？肉好吗？人现在为什么要被堵塞了血管而死，其实就是吃了太多不该吃的东西噎死的，噎死了他的血管，富足的人用其他的生命祭奠了自己的脏腑，他就会早早地祭奠大地、大海或者天空，这里的人呢，就是因为从来不会去吃过多的东西，所以我每天就在这山峦里让花开果熟，用我的生命来祭奠他们的脏腑。”

　　白妍妍思忖了一阵之后似乎略有所悟，于是便叹了口气又问道：“山神您有寿命吗。”
　　山神微闭了好看的眼睛说：“有，我有寿命，我用我的生命播种这山上的绿色，就是为了给这些善良的人以快乐，让他们不要感觉到饥饿。”
　　白妍妍默然，觉得山神是伟大的，用自己的生命来平衡这个世界，想起自己以前的事情，白妍妍觉得有些担心，就问：“山神能告诉我是不是一个善良的人，我的以后呢？”
　　山神看了白妍妍一眼，眼睛里放出了类似彩虹一样的东西，而后说：“你是个善良的人，可是你不是一个顺应自然的人。姑娘，记住，你的手不要太长，当你伸出你的手索取的时候，你的胳膊会被雷电击中，因为你的胳膊暴露了出来。姑娘你记住，你的善良会保佑你得到自己的东西，但是你不要贪求，你一生的东西都是定数，早早地拿了，你就早早地祭奠了天地。”

　　白妍妍骇然，这时忽然一阵鸡鸣，山神就无影无踪了。醒来一看，冯三宝睡的正香，她就心惊起这个梦来。
　　早晨白妍妍和冯三宝是骑了村子的两匹骡子出山的，村民们早早地汇聚在了村长家门前。出门之后白妍妍看了看这些山民，心里忽然有了说不出的感动，就从背囊里拿出一万块钱交给村长说：“这些钱留下，留下给孩子们办个学校。”白妍妍说话的时候，忽然想起村长的儿子捡自己擦屁股用的纸的事情来，心里就难过起来，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她抱起村长的大儿子说：“这些钱，留下给你们上学用，一定要上学，上学了你就会知道好多东西，就像阿姨一样，好吗？”大儿子似懂非懂地应了。村长是在白妍妍哭出了声之后收下钱的，村民们都哭了。那个问冯三宝华主席健康情况的老人跪下了，只是嚎啕大哭，嘴里说着听不清的话语。

　　在成堂拉着的骡子背上，白妍妍要登上山坡的时候发现了“牲口”，他站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眼睛里竟然全部是泪水，白妍妍就喊道：“‘牲口’，我要是有时间，会来看你的。”“牲口”没有应声，却唱了一首山歌。白妍妍就觉得山歌很是古怪，不由得想起昨晚的梦来。那“牲口”的歌声凄凄惶惶，婉转悠扬，歌词却是这样的：
　　八百年前我妈养了我
　　在你的怀窝窝里喂大了我
　　丨奶丨头子上我看见了我
　　风里雨里咋还是那个我

　　天上下来个女子来看我
　　山花花嚼下肚子咋还是个我
　　今儿个女子走了撇下了我
　　八百年后你想我也找不着我
　　女子你要是还想起我

　　拿起个石头看看那就是我
　　我走了没人看见我
　　山神爷跟前你来找我
　　……

日期：2007-10-7　7:22:49

　　《22》
　　冯三宝听了歌声说：“怎么‘牲口’还会唱民歌呢，我怎么就不知道，早要是知道了我把那歌词记下来就好了，这歌词听起来怪怪的。”
　　村长说道：“什么民歌，这里随便不敢唱这些歌的，只有祭奠山神的时候才唱，狗日的今天是疯了。”
　　成堂也说道：“狗日的乱唱，也不怕山神把他给收了。”白妍妍就觉得有点怪异，心不由得突突地乱跳，回过头再看“牲口”，却像那合欢石里的男石一样，垂了双手站立，向她看来。
　　骡子走得急，村长和成堂上气不接下气地随着骡子在山道上蜿蜒。

　　“牲口”看不见了，白妍妍就有了一股惆怅。
　　晚上白妍妍他们歇息在了县城，吃的是面条，面条有些黏，但是比起村子里的饭食就算是上品了，白妍妍吃了两大碗。县城的招待所还算干净，木板床上的被褥五成新。晚上白妍妍他们洗完澡就早早地睡了。冯三宝只登记了一个房间，白妍妍没有说什么。十几天来他们一直没有脱衣服，今天就脱了美美地睡了。晚上白妍妍是允许了冯三宝的，想起昨晚做的梦，她有些害怕，就温柔地贴近了冯三宝。那冯三宝就张狂起来。半夜时分两人都醒了过来，白妍妍说我怎么梦见“牲口”了，冯三宝说我也是，梦见他睡在石头堆里。白妍妍吓得抱住了冯三宝，因为它也是梦见“牲口”睡在石头堆里的。

　　其实在白妍妍走后的一个月里，“牲口”就出事了。他在一个夜里去合欢石那里，站在女石头前边摸那个类似丨乳丨房的东西，忽然就是一声炸雷，他被雷劈死了。奇怪的是那个男石头也倒在地上成了两截，“牲口”却站在那里，烧得焦黑。他倒在女石头人的怀里，嘴巴挨在那丨乳丨房上。后来村子里的那个说华主席的老人说，其实“牲口”就是男石头托生的，他出生不到一岁的时候父母就死掉了，是山上掉下来的石头砸死的，而“牲口”的名字就叫石头。于是村子里把石头埋在了合欢石跟前。在埋石头的时候，又出了一件怪事，石头的墓刚刚挖好，那个女石头人就倒下了，刚好倒在石头的墓坑里。村里人害怕，就把石头和女石头合葬了，用男石头的上半身在墓上立了碑子。

　　冯三宝的照片和文章在一家颇有名气的杂志上发表了，题目叫《走近之后的酸涩》，文章写得很是激烈，说当地人的生活是如何的困难，照片上有一堆人围着一个开怀的妇女品论丨乳丨房，有小孩子在猪身上睡着，还有的是当地秀美的山水，文章在结尾的时候写道：
　　走近之后，我才感觉到了那么多的无奈和心酸，深山里风景如画，生长着名贵药材，可是谁又会知道儿子夭亡，父亲竟然以此为谈资来闲话家常。
　　贫穷不是罪过，可是漠视贫穷就是罪过，漠视贫穷孕育的麻木，愚昧和野蛮之后，就是对良知的犯罪。一个毕业不久的大学生，把自己仅仅的一万元捐献了出来，给了那里孩子来办学，如果我们每一个人，都献出一分爱心的话，朋友，若干年后，还会有失去儿子而无动于衷的人吗……
　　文章生动而且激烈，照片让人心生悲哀，一时间引起了轰动，冯三宝出了一个小小的名。
　　冬日的太阳在沙尘暴刮过之后愈发毫无生气，天空就像蒙了灰尘的镜子，汽车的后边是跟着汽车看热闹的灰尘，弥漫了车身后的一大截子不太平整的柏油路。其实也就是几年的光景，家乡的汽车已经明显地多了起来，路修不起，只好在上边打了一块块的补丁。太阳已经看不见了，风也停了下来，云彩厚厚地铺盖了天空，一忽亮，一忽暗，天气怎么就这么多变呢，这还是冬天。

　　郝建家坐在这辆半新的汽车上，想像着家里人看见自己一身学员军装的样子。车上依然是民工居多，夹杂了来古城进货的贩子，再就是自己，还有司机和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民工是活跃的，已经没有了自己第一次回家时候碰到的麦客的那种畏缩和哀愁了，民工们闲聊着自己多赚了老板钱的经验，贩子们一脸大款才有的倨傲，浓妆女子身上的脂粉气很是难闻。范婷也是用化妆品的，可是是那种淡淡的清香，不像这些女子的那么呛，那么下作。她们是做什么的，郝建家明白，古城这样的女子很多，大家都叫她们小姐。这些女子大抵都是家乡出来在古城用原始资本交换现金的，郝建家就觉得有些悲哀，心里想过去人看见一个作风不正派的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现在的女子倒好，就这样浓妆艳抹地招摇过市，一身的服装俗气而且暴露。过去有逼良为娼的说法，现在政府一直在扫黄打非，也算是逼娼为良了，可是怎么这样的人就越来越多呢？大概是改革之后想富裕的人越来越多了，有些人为了走捷径的一种手段吧。人的财富和地位应该是通过自身的努力获得，像这样靠父母给予的性别差异来赚钱也算是一大发明了，郝建家想笑，却笑不出来，心里悠悠地难过，为了自己家乡，为了这些女子的贞操，为了人类有时候廉价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