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红梅已经泣不成声，她恨不得杀了眼前的人，可却不能，还要求他，祈求他踩着他们的脚放的轻一些。现在她和张衡的命都在他手里攥着。
　　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明白，在钱权之下，普通人的所有小动作都显得那么可笑可悲。
　　她死死地拉着王志刚的手臂，后者却厌恶的甩开，“莫红梅，我当初找你帮我做事，是看你可怜需要钱，再一个，你这人很上道，没想到你和你男人一样蠢，不是你的东西惦记着，就要学会闭嘴。
　　也怨不得别人，最初是你愿意铤而走险存侥幸心理挣我这份钱，也是张衡自己要去偷纺织厂的设备。我做什么了吗，我什么都没做，我所有一切都是合理的。可你们呢，当**还要立牌坊。”
　　他把文件里最后签字那页塞到她手里，“干净利落一点，若是你不想你家里人再出事。毕竟你哥也不是多让人省心的，对吧？”
　　莫红梅惊恐，王志刚却厌恶的把她推下车。
　　她跌在地上看着车子开远，第一个想法就是给莫广深打电话，可跑到电话亭，又犹豫了，她还能挣扎什么呢，什么都挣扎不来了。
　　晚上莫红梅回到出租屋，一个人对着饭桌发愣。
　　直到贺子农回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忘做饭了。想了想，“红姨请你去吃烧烤吧，不是说考进了前十，就当庆祝。”
　　贺子农高兴地点头。
　　那天莫红梅喝了点酒，贺子农看出她心里有事，但没多问，倒是莫红梅和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说人就是命，人争不过命。
　　贺子农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人只要足够努力，就能改变现状。
　　他还鼓励莫红梅，可那天莫红梅真的有点多了。两个人回到家，她坐在地上起不来，手里还拿着酒瓶，“没用的，那就是给底层人的障眼法，怎么努力都不行，真的。”
　　“最起码努力了还有挣扎的可能，不努力只能随波逐流，如果没有改变，说明努力的还不够。”
　　这话与其说是给莫红梅听的，不如说是贺子农给自己听的。他现在唯一的翻身机会就是高考。
　　他不信命，他不信自己斗不过命。他抢过莫红梅的酒瓶猛灌了一口
　　“你喝什么酒，还是学生。”
　　“我都成年了。”
　　两人都坐在地上，没开灯，只有客厅窗户透进来的月光，各怀心事。
　　“贺子农，你想过将来吗？”
　　“上大学，充实自己，毕业找个好的工作，出人头地。”
　　“那如果不上大学呢，你想过吗？你就没想过有考不上的可能？”

　　贺子农摇头，“不可能考不上的，如果考的不理想我也去上，大学里再找机会。”
　　“没想过复读？”
　　莫红梅心如刀割。
　　“我根本没有复读的机会，红姨你大概不知道我的情况，我身上背负的不只是自己的希望，还有贺家祖祖辈辈的，还有纺织厂那些人的恨意和债，还有王老板的恩情。”
　　莫红梅低下了头。
　　“那你呢，红姨，你以后想干什么？”

　　“我啊，想赚很多很多钱，这一点和你一样，想赚钱给我家里人，想出人头地。”
　　两人都沉默了，这个世界仿佛只有赚很多钱才有话语权，才能抬起头，成功被定义的单一。无论你是人格多高尚还是做了什么好事造福了多少人，只要你身无分文，都是被人耻笑的。
　　瞧，那个人夸夸其谈呢。
　　只有足够的金钱才能挺直腰板被人看得起，可这世上，那么多人，真正能有钱的又有几个，人一辈子，自私一点没错，谁都想过好日子。

　　莫红梅眼泪流下，贺子农以为她醉了，拿了毯子盖在她身上，她有那么一瞬犹豫着，可最后，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早晨，莫红梅做好了饭等着他。
　　头天晚上睡得晚，贺子农起晚了着急的拿了鸡蛋就往外跑，莫红梅拉住他，“煤气罐要换新的了，煤气公司说我上次给家里人换了一个，不能再签字，你帮我签一下。”
　　她指着桌上一碟杂乱的费用单子，翻了翻露出一个纸角。
　　她本还很紧张，可贺子农却想都没想，抓过笔，迅速地签了名字，就匆匆上学去了。
　　日常的字迹可以模仿，但签名容易出错，莫红梅看着那张纸，只觉得王志刚心细的可怕。
　　交给王志刚的时候，对方玩味儿的，“我就知道你有这个天分。”
　　手指捏着莫红梅的下巴，“一开始好好做事多好。”

　　“你能帮我给张衡向上面说明，说说情吗，可以吗。还有，我的钱什么时候能拿到，我已经按你说的办了，这半年我也按你说的，把你要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还不到时间，你得继续盯着他，快高考了，我不希望之后出什么岔子，你懂得。最起码到录取完。”
　　莫红梅咬着嘴唇，“我家里人在四处找我。”
　　“丨警丨察也在四处找你，但莫红梅，我是你现在就不露面，你懂我的意思。”
　　“可我侄女要手术费。”
　　“你放心，手术时间我知道，那之前我把钱给你准备好，赶趟。那时候估计就差不多了。”
　　莫红梅急迫的，“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
　　“我知道，所以叫你别急，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在那房子里呆着，别让人找到你，你知道很麻烦的，要和他们解释你去了哪干了什么。”
　　王志刚凑近了她的脸，“别惹事，你侄女的手术日期我都知道，对吧？你哥哥实在麻烦得很，他要没报警，你现在还能回去看看，可丨警丨察一掺和进来就麻烦死了。不过他找你也找疯了吧，为了什么，真的是担心你，还是担心没有手术费啊。不过，你哥自己好像最近搞到钱了。”
　　“什么意思？”
　　王志刚含糊的摇头，“你这么希望我关心你家里人的事？”
　　莫红梅一下闭了嘴，不敢再多问，把不准面前这男人到底了解了她家多少事，除了顺从她什么都做不了，“钱，你真的会给我吧。”
　　“当然，我这人出手大方，不会因为这点小钱耽误事，我要最后不给你钱，你不得缠死我，我不喜欢麻烦。最后这段时间了，给贺子农做点好的，让他好好考，考出个好成绩。”
　　王志刚很开心，拿着那份资料，看着上面的照片，照片上陌生少年的五官和贺子农有几分相似，如果穿上同样的校服，乍一看，没太大区别。

　　可若仔细观察，陌生少年鼻梁和眉骨比贺子农更高一些，但带上眼镜框，就没问题了。这孩子长得是真好啊，王志刚看着照片想起少年的母亲，很漂亮的一朵花。自己当年是怎么被迷住的呢？他这样谨慎的人，也被那朵娇艳的花魅惑住了。
　　正思索着，他办公室的门一下被人踹开，后面秘书拉不住，紧张的看着王志刚。
　　而站在门口的，是一个穿着乡镇中学校服的男生，怒气冲冲，拉他的秘书被他一把甩开，清秀的眉眼上愤怒使五官变得扭曲，“王志刚，你到底什么意思？”
　　王志刚愣了一下，随即皱眉，“像什么样子，就这么横冲直撞，不是叫你在乡下呆着吗？”
　　说到这，王志刚看了莫红梅一眼，她马上拎着东西溜出去。可身后的门关上，里面就有砸东西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