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医监,你亲自来检?”
陆见无奈笑笑:“我等今日,也就是仵作不在,临时充个场,来配合沈捕头及各位差爷的,如有不当之处,敬请各位指正。”
陆见不卑不亢地指出,自己和虞言是因为仵作无法到场,才临时被请来配合他们办差的,验尸毕竟并非自己这些医士的本职。听得此话,一众捕快也皆是听出了弦外之音,也不好再过分嘲笑虞言,便都有所收敛。
陆见虞言这些医署的医士,毕竟不同于昨夜里自家的捕快。
陆见提起药箱,从中取出几样工具,便来到尸体前,先用剪子剪开尸体胸前的衣物,开始一点一点观察下去。
“尸体胸口有尖刺伤五处。”陆见说着,又拿出竹夹,向内里探了探:“深约一寸有余。”
随即,他按压了一下胸口:“一,二,三,四……四根肋骨骨折。”
陆见思索一番:“凶手很可能使用了狼牙棒之类的武器。”
负责记录的捕快奋笔疾书,在竹片上继续记录着。
随后,陆见又转向查看颈部的伤口:“喉头刀伤,长四寸,深……一寸半。”
“死者全身皮肤干瘪,现场喷涌大量血迹,符合失血过多致死特征,如无意外,喉头这一处,便是致命伤。”
捕快记录完毕,将竹片转身交给捕头沈元。沈元匆匆看过一遍,便转向陆见,一脸赞赏地言道:“行嘛,陆医监,我等本以为你只是治病救人厉害,想不到这勘验尸首,竟也如此在行。”
“沈捕头过誉了,历来医家典籍中,对于此事也多有记载,我等不过粗略懂得一些罢了,至于此人真正死因,我建议还是稍后运回府城,以陆某的勘验作为参考,再劳烦仵作们检验一番。”
“如此,便依医监所言。”沈元道。
两名捕快自车上取来担架,将尸首小心翼翼地放上担架,盖好白布,而后抬到车上陈放。众人简单清理了一下现场,随即便启程回城而去。
众人方才走到半路,却见一名捕快策马疾奔而来,见到沈元,立刻下马奔了过来。
“沈捕头,那布店的掌柜找到了,我们已将人带回衙署,还请捕头速归!”
安州府衙坐落在城中心正南方,正对鼓楼的一侧。府衙门口,设有一个直径约六尺的鸣冤鼓。只是由于年头已久,没人敲,如今便显得有些陈旧。
府衙外厅之中,靠东头的一侧,便是捕快们平素办案,以及值更人员所临时居住的地方。
沈元带着若干捕快,急匆匆地行入,在捕快所属的那一排房屋中,找到居中的一间,推门进入。
屋内,一名身着锦袍,神色有些不安的中年人正坐在椅子上,左近两名捕快一前一后地盯着他,却令他更觉不安。随着门被推开,那中年人看到竟是沈元,不安的情绪立时便达到顶点。
先前他这等商贩,与衙门中的公人多有勾结,行了不少打压同行,欺行霸市的恶事,只是自从沈元来了之后,以往习惯的金钱开路,买通公人的路数,却再也没之前好使了。
因而,他们这些奸商,对沈元是既恨且畏,又不得不受制于沈元,附耳听命。
但沈元此番却没有同往常一样,对他多做刁难,只是神色急迫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你便是楚成?”
“正是小人。”
“昨日失火的那间布店,可是你的?”
“正是小人的……”楚成哭丧着脸:“小人盘下这间布店,刚刚开了不到一年,便遭此横祸,连本钱都没赚回……”
沈元见他表演,倒也不曾出言戳破,只是在心中暗笑了一番。
“在店内被害的,又是什么人?”
“那个……是小人雇的伙计……”楚成听闻沈元发问,心凉了半截,出言搪塞道。虽然他与死去那人并非是老板与伙计那么简单,但如今店内一切皆已付之一炬,想必沈元也并无任何实证来对他进行指控。
“你那伙计,私下里却做着牙郎的勾当,你可知晓?”
“怎么会?”楚成闻言立时从椅子上跳起,对着沈元狂飙演技。
“不可能,我从未听闻他背着我行此等勾当……”楚成一脸难以置信地在屋内走来走去,随后抬头看向沈元:“会不会是你们弄错了,沈捕头?”
“这么说,你是信不过本捕了?”沈元按捺住心中想笑的冲动,虽是用平常语气说出来这句话,却没来由地令楚成感到几分压迫。
“并非如此,可小人开张就雇的这伙计,这一年了,真不知道他竟背着我,做下这等勾当……”
“楚成,你若不说实话,大牢里还有不少房间,很适合你去住。”沈元仰起头,看着有些慌乱的楚成,言语虽是平静,却令那楚成更加恐慌。
“捕头明鉴,小人实不知情……”
沈元招招手,一个捕快便走上前来,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卷宗。
“给他看看。”沈元伸手一指,那捕快便迅速翻动着那卷宗,翻到一页,便拿在手上,递到了楚成的面前。楚成定睛一看,顿时如芒在背,额头上也开始冒出冷汗。
那捕快递过来的卷宗翻开得那一页,赫然便是他楚成半年前,在安州下属吉阳县购置土地一百顷的地契文书。
唐时,各县、州府主簿下的功曹等官吏,皆要管理属地的土地交易,并登记在案。沈元拿来的,正是安州府中留档的那一份。
“你口口声声说这布店方才经营一年,甚至都尚未回本,一扭头,出手就买一百顷地,真阔绰啊,楚成。你是如何赚到这么大一笔钱,也教教我等呗。”
楚成头上冷汗已涔涔而下,却仍想出言狡辩。
“小人……小人还有些其他的生意,万望沈捕头明察啊……”
“我知嘛,江上有一条渡船,三艘渔船。置办来也就一年多光景,能给你挣出一百顷地?”
沈元看着楚成极尽狡辩抵赖之能事,却仍不肯据实交代,心中不由得恼怒非常,起身手一挥道:“将他丢隔壁去,与那些凶犯待一待,再看他肯不肯说。”
一旁捕快闻言,当即领命,拽起楚成便向着隔壁推去。
楚成见沈元玩真的,当即便也慌了神,连忙冲着沈元高呼道:“沈捕头,高抬贵手,小人愿讲,愿讲……”
沈元闻言,招了招手,两名捕快方才将他推了回来,按在椅子上。
“死者韩胤,先前乃是小人密友。小人盘下此布店,以为牙郎之巢,也是他向小人提出的……”
楚成一五一十,将自己与韩胤之间的事情叙说了个七七八八。虽然沈元明显听出了其中的水分。至少此事肯定不是如同楚成所说,皆是韩胤的谋划。
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并非楚成先前言及是老板与伙计。而是基本地位平等的合伙人。楚成出资盘下这间布店,充作牙郎活动的地方,而韩胤,则手握牙郎的资源,以及找雇主的渠道。
如此不到一年光景,两人便攒下了数量相当可观的财产。不同的是,韩胤总是将这些值钱物什储藏起来,而楚成却是大手大脚,出去不是买地,就是盖房、买船,要不,倒也不至于这么快便露了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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