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论从情感上再如何难以接受,他也确实得结结实实地考虑现实的问题。此番答应了陆见的要求,虽然难免会让自己颜面扫地,但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一种方法,可以帮助他摆脱当下这个困局。
但对于冯既白来说,他是决计不可能甘心被人拿捏,尤其是这样的情况。此时,他亦是重重将小册摔在地上,随后又怒不可遏地俯身捡起小册,面目狰狞地挥手用力撕扯着,随后将碎纸片丢入一旁取暖的火盆当中,看着火盆中的纸慢慢燃烧殆尽,冯既白方才咬牙切齿地离开。
在从门房走回书房的一路上,冯既白已经暗下决心,这次陆见这般摆了自己一道,他日自己一定要将这个场子找回来。
冯既白回到书房,立即写了几封密信,差人分别送往自己所掌控的几间医馆药铺之中。上次济世堂失窃,丢了几本重要账簿,已令他震怒非常,现在陆见又跳出来对付自己,让冯既白竟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恐慌。倘若有心之人再从几间医馆药铺下手,只怕出了事,自己绝无可能一力捂住。
冯既白的密信之中,却是告知自己的若干心腹,将医馆药铺之中不利于自己的账目、记录销毁。虽然如此一来,这些心腹从生意中牟利,便不能为冯既白所知,但他思考了一番,还是决定就此行事,以免迁延日久,再生祸端。
做完这一切,冯既白又起身,翻箱倒柜地找寻着,将自己书房中所藏有问题的账目也一并翻找出来,打算稍后便一并销毁。只是这时,门房又急匆匆地来到门外,叩响了书房的门。
“又有何事?”冯既白心烦意乱,言语中已颇有些不耐烦。
“老爷,是郑源,郑源来见您了……”
冯既白听闻门房说话,面色乍然变得极为兴奋。他立即冲到门边,开门对着门房说道:“请,快请!”
“老爷!”郑源在冯府的正堂中见到冯既白,当即涕泪横流,也顾不得体不体面的,便扑在厅内,对着坐在上首的冯既白连连叩首。冯既白有些不豫地看着郑源。
“我让你接管医署,结果你倒好,看上哪个窑姐,跑到人家那里去风流快活,以至于误了老夫的大事?”冯既白一边将煮好的茶倒入茶碗,一边看着跪伏于地的郑源,言语中却透着几许森冷之意。
“老爷,您委实是冤枉小人了。”郑源闻言,一边继续止不住地叩首,一边涕泪交加道:“小人平素虽然好去那烟花柳巷,但并非不知轻重缓急,老爷既交托了重任,小人绝不敢有所耽搁,望老爷明察……”
冯既白见戏演得差不多了,便放下茶碗,一改方才肃然口吻,上前扶起郑源,道:“郑源啊,我素来最为信任你,因而将这等重任交托与你,你即便难当大任,也当知会我一声,缘何不告而别?”
“老爷,此事真的不怪小人……”听到冯既白语气有所缓和,郑源立时感到一股子委屈涌上心头,不由得向冯既白哭诉起来。
“小人遭人劫持,是那个街痞王大毛……先前他总跟杨胜待在一起。他将小人关到他家菜窖之中,每日只给些残羹冷炙,还威胁小人,若是不听他安排,就要将小人弄死埋在他家菜园子里……多亏小人见机逃脱,才免此灾厄……”
冯既白平素最见不得有人在面前哭诉装可怜,此时见到郑源这副样子,只觉头大,本欲对付过去让他在家中暂且安身,但一听郑源说的话,立时便来了精神,他急切地抓住郑源:“你刚才说,将你劫走的是谁?”
“王大毛……就是杨胜那伙人里的,他是个排塞,手艺糙,就一直跟着杨胜混,替杨胜把门望风……”
听到郑源所说的话,冯既白呵呵一笑,心情不由得豁然开朗起来。郑源见冯既白不怒反笑,不由得有些奇怪,但也不敢出言相问,只是神色尴尬地站在一旁。
冯既白回头,看到郑源神色,知其心中疑惑,却也不加解释,只是吩咐门外老仆将郑源带下去,沐浴更衣,并给予吃食好生相待。
冯既白目视着老仆将郑源带走,随后脚步轻快地回到书房,将先前找出来的账簿记录等一股脑地塞到火盆里,点上火烧掉。
起先冯既白感到被陆见所掌控拿捏,因而心中极度不爽,可是不成想,陆见竟然卖给他这么大一个破绽。而他,也从这破绽之中,看到了自己找回颜面的希望。
劫走郑源的,既然是杨胜的人,那便意味着陆见常在大牢中走动,并且利用囚犯的人际关系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冯既白认为,现下若是能够逼杨胜就范,让他交代出陆见指使绑架郑源一事,便能够扭转乾坤。
届时不论是自己拿着这个把柄,反过来要挟陆见,还是将此事报告上官,要求查办,陆见作为主使者,无疑都将遭到沉重打击。起码,是不要想做这个医监了。
冯既白看着火盆里的账簿等物缓缓燃烧,直至成为灰烬,不由心中暗喜,正欲出门,却想到了什么,又折返而来,重新坐在桌前思索了片刻。
此时已经找到陆见的把柄,倘若立即行动,固然快意,但冯既白却突然觉得,不若自己先佯作不知,明日且遵循陆见的要求,前往宣布医署事务由陆见主理。待陆见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再行借由此事,逆风翻盘,完成对陆见的逆转。
一件事倘若从未得到,便称不上失去,更难以令人痛苦。但得到之后再失去,无疑才是最为残酷的。冯既白无心细究陆见究竟为何执意要来到医署中担任医监,但现下既然他挡了自己的路,无疑就应当遭到清算。
计划已定,冯既白便感到一阵困意,今日遇到的事情太多,令他的心情忽上忽下,如今心境松弛下来,自然感到疲乏不已,便回屋睡下,很快便进入梦乡。
次日医署当班完毕,接到陆见邀约的医署医官们,已经先后前往城中最为有名的鸿运酒楼。陆见对这里并不陌生,此处便是上次崔柏修与冯既白私下相会的地方,陆见出于好奇尾随二人偷听,还险些被抓包。
对于陆见来说,此番故地重游,他的心境却已经大为不同。阿魏昨日回到家中,告知冯既白已经答应他所要求之事,陆见还有些不敢相信。他在心中想了很多,类似冯既白若是不答应,后续要怎么行事的方案也有好几套。
可是他也不曾料到,冯既白竟直接就答应了下来,也令他不由喜出望外。自己上任医监已有月余光景,而冯既白这个前任医监,却始终阴魂不散地干涉医署事务。但今日一过,冯既白的种种耳提面命,就都成为过去式。陆见已经开始设想彻底掌控了医署之后,自己又当如何行事了。
陆见将宴席定在二楼,他迈入酒楼之中,信步向二楼行去,只见二楼上,酒楼伙计已将隔开各间的屏风撤去,十余张几案、胡床被拼接到一起,各桌上已经摆好了冷盘,先行来此的医官们也早已入席落座。
此时看到陆见信步而来,众人纷纷起立行礼。陆见也笑眯眯地一一回礼,而后走到自己的几案旁坐下。随后又陆续有人前来入席,不过一会儿,席间便已坐满。陆见扭头扫视了一圈,见医署众人,除了按例当值的虞雁回与翘瑶,还有冯既白之外,其余人皆已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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