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乌头毒。”陆见清创完毕,又在伤口上敷上金疮药,而后仔细看了看伤口周围皮肤之后道。冯既白的两处箭伤,创口附近的血管都已开始呈现青黑之色,且箭镞之上的气味,正与乌头极为相似。
“医监,是要取甘草金花饮吗?”虞言听陆见所言是乌头,便连忙问道。陆见点头,虞言随即便飞奔去药房。医署之中针对箭伤毒伤这种不常见的情况,也备有熬制好的汤药。
治疗乌头毒的药物,便是以甘草、金银花、干姜、绿豆等解毒之物熬制的甘草金花饮。只是乌头毒性剧烈,清创包扎之后,仍需持续饮用多日的甘草金花饮,方能使毒物慢慢排出体外。而在这个过程中,病患仍须得承受持续地痛苦。
见虞言拿来了解毒的甘草金花饮,陆见便连忙捏开冯既白的下颌,将甘草金花饮一点点地喂入其口中。待一剂量服完,方才松了口气。
“阿魏,你速去州府,将冯医监遇刺之事报官。”陆见吩咐阿魏,为了防止阿魏将冯既白先前去到自家之事一并报官,陆见的语气之中,着重强调了“冯医监遇刺之事”。而以阿魏的聪明机灵,立刻便听出了陆见话中的意思,随即便转身离开,向州府方向而去。
眼见冯既白还在昏迷之中,陆见便取来薄毯为其盖上,而后便取来装订成册的诊籍,坐在一旁几案后书写起来。
虞雁回正要离开,陆见却反应过来,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充满不解地问道:“今日虽是你当值,但这已经亥末,你不归家,还在案牍库中做什么?”
“我……我查看一下往年病患的诊籍记录,不知不觉就已这个时间了。”虞言支支吾吾地答道。
陆见闻言,抬眼上下仿佛审视一般地看着虞言,这种目光令虞言感到极度不自然。
“恐怕此事不是如同你所说这般简单吧。”陆见哂笑着道。
陆见的言语与审视的神情,令虞言感到颇为不适,她咬咬牙,又看向陆见:“那陆医监与冯医监今日又是如何?牢中的杨胜与半夜遇刺受伤的冯医监,这事怕也不如你所言这般简单。你与冯医监之间又有多少不能言明之事?”
看陆见不说话,虞言又道:“原先我一向至为敬重陆医监,可经过今日之事,我突然觉得,陆医监你,与冯医监怕不是一类人,都想着从大牢中的囚犯身上谋取利益,我倒要劝陆医监,好自为之!”
言罢,虞言一脸气愤地正要离开,却听到陆见在背后悠悠出言:“虞医士,你在案牍库中找寻,是想找你弟弟许铮的诊籍吧?还有,你明明是个娘子,又何必藏头露尾,始终女扮男装以示众人?”
虞言闻得此言,一脸震惊地转头望向陆见!
“我早便已见过令弟许铮,他告诉过我,他有个姐姐名叫虞雁回,为了学医而女扮男装出入医署学习。故而,头一次见你面白无须,又自称医士虞言,我便已猜到你的身份,不知我所言,可是实情?”
虞言望着陆见,面上神情已由震惊变为错愕,乃至惊恐。她一直错误地以为,自己的伪装足够巧妙,已能骗过所有人,不料竟然在头一回见面之时,便已被眼前的陆医监看破了身份。
但陆见这厮着实可恶。即便看破了她的身份,却也始终不曾出言点破。以至于让她一直在自以为伪装良好的错觉之中度过了这些时日,如今想来,着实如同一介小丑一般。
“陆医监如今看我,是不是很可笑?”虞雁回终于是难忍心中愤懑,出言质问陆见道。她心中郁积了不少委屈,随着陆见出言点破她的身份,令这些委屈一齐涌上心头,很快冲垮了她并不坚强的心理防线,竟隐隐低泣起来。
“我素来不看他人笑话,只不过你觉得这样妥当,我倒不便说破此事。”陆见淡淡出言道。
虞雁回对陆见的回答颇感意外,她抬头望向陆见,却看到陆见一脸正色不似作伪,心中的愤懑与不甘稍稍有些减缓。不过更让她意外的,是陆见居然认识许铮!
“陆医监,许铮现下在哪里,他安好吗?我可否得知他的下落,去见见他?”
很快,对弟弟许铮现状的关心,促使虞雁回向着陆见连连发问。陆见扭头看着虞雁回,却悄然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用眼神示意虞雁回出去。虞雁回会意,便起身出门,陆见则跟在其后来到院中。
“陆医监,请你把许铮的情况告诉我,三年了,我一直在找他……”
面对虞雁回的出言恳求,陆见的神色却有些不置可否:“只要我能坐稳这个医监的位子,你日后就一定能得偿所愿。”
虞雁回闻言皱眉:“可许铮他……”
“你放心,许铮他一直都很好。”陆见言辞笃定,令心神不宁的虞雁回也稍稍宽慰些许。
“你迟早会见到许铮,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虞雁回不解反问。
“许铮的身份现在很敏感。”陆见轻声道。
“我只听我娘说过,许铮是她捡来养大的,不过,他的身份为何会敏感?”虞雁回继续追问。
“我不能说。”陆见想了想,终究还是摇摇头,叹了口气:“至少现在不能说。”
虞雁回抬眼注视着陆见,试图从陆见的神情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来确定他所说的这些话究竟是真话还是谎言。可陆见的神色始终如常,在察觉到虞雁回的目光之后,也神色坦然地予以回望。
虞雁回不曾从陆见的神色之中,看到哪怕一丝丝躲闪。这令她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些许。虽然没能从陆见口中得知许铮的下落,但倘若真如陆见所言,许铮尚且好好活着,相安无事,倒也是最大的幸运了。
“天色已晚,你且回家吧。”陆见对虞雁回道:“倘若遇上巡城差役兵卒,便说在医署抢救病人,让他们自来查证便可。”
虞雁回点点头,又想起仍在昏迷中的冯既白,便伸手指了指诊室:“那他呢?”
“自有我在次看护,阿魏已经前去报官,想必待会,州府也会派遣差役前来查看。街上又有巡城兵卒,勿要担心。”
“既然如此,便劳烦陆医监费心,属下告退。”虞雁回拱手向陆见行礼,向门口退去。
“哦,对了还有一事。”陆见唤住正要离开的虞雁回:“日后你便不必隐匿身份了,我自会向州府报告,并将你的档案文书都改回原名。”
听闻陆见言语,虞雁回却是一惊:“医署之中,向来只有女子管药。登堂入室成为医士的,却是闻所未闻……”
“规矩都是人定的,既然以前没有,总得有人来开个先河。”陆见嘴角泛起一抹微笑。
“谢过医监。”虞雁回心中终于难得泛起一丝暖意。
虞雁回离去之后,陆见返身回到几案旁,拿起笔,将冯既白的诊籍填写完毕,随后移步到诊室,推门入内。冯既白此时已有些许好转,虽然面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趋于均匀,显然是正要转好的势头。
陆见查看了一番,正要离去,却听到身后传来微弱地呼唤声。陆见一回头,看到冯既白已经醒转过来,正看着他。
“冯医监,感觉好些了吗?”陆见上前,神色关切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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