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往事的刺激,辛以哲记忆的沟纹里一件沉淀了多年的往事忽然跃上心头,因为那是林霄宇父母生前跟辛以哲说过的最能震撼他的一件事,这件事搁在辛以哲心里这么多年竟没有向外透露过一句。
辛以哲忽然意识到隐匿一件事所耗费的心灵成本,而是否把这件事告诉最应该知情的林霄宇,他心里还没有琢磨好,因为他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林霄宇知道了,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辛以哲有些进退两难,因为斯者已逝,林霄宇父亲曾经跟他说过的事是否存在仍然是一个谜。
看辛以哲在那沉吟不语,林霄宇感到有些奇怪,可他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也许是辛以哲思考成熟了,过了半天,辛以哲把一件自己知道多年的秘密告诉了林霄宇。
林霄宇听后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好不惊讶。
辛以哲用手势招呼林霄宇靠近自己坐下,接着他把一件搁置心里的秘密毫无保留地告诉了自己的女婿。
他慢慢讲起了过去的事情。
有一年,我和你父亲应邀去北京讲学,那时我们的学术造诣已经接近高峰。
一次,我与你父亲讲完课后,你父亲非拉着我去小酌一杯,没办法,我就与你父亲去了一家小酒馆。
本来你父亲不胜酒力,喝了几口,脸就红了,我劝你父亲别喝了,可你父亲那天特别有兴致,我也不好扫兴,就陪你父亲在小酒馆边喝边聊。
酒过三巡,你父亲的话越来越多,他还谈起了与我争你母亲的往事,我见状知道他喝多了,就想扶他出去,可你父亲仍拽着我的手不让我走,语言已经不太连贯。
接着,你父亲眼睛里好像闪烁了一缕亮光,接着对我说:“以哲,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一介清贫的书生啊,告诉你,我不是,我只不过是不想招摇罢了,你知道吗,我祖上留给我什么了吗?宝贝啊!”
说到这,你父亲没继续往下说,当时我也喝了不少酒,但思维还是清晰的,见你父亲说起宝贝二字,我的神经似乎被刺激了一下,我急忙问你父亲,你说的是什么宝贝啊?
你父亲虽然喝得多一些,但神志我觉得还是正常的。
但你父亲红红的眼睛里却有一丝诡异的目光。
“我跟你说,这件事只有艾婉璇知道,我说了你必须给我保密,尤其现在,政治运动这样复杂,我可不想因此惹出什么乱子。”
你父亲用一种复杂的表情望着我,我当时也急切地想知道你父亲的宝贝东西是什么?当时不假思索地对他说道:“我的大教授,你就别跟我卖关子了,快点告诉我吧,我对天发誓,一定给你保密。”
见我发了狠誓,你父亲才对我说了宝贝的事。
你父亲略有些神秘地说:“我的祖上也是书香门第,太太爷的那辈还在翰林院内供职,我家藏有一幅清代朱耷的名画《秋山图轴》,听我父亲说,这幅画的收藏价值很大,是我们林家的传家之宝。”
我听完你父亲的话后,我感到十分羡慕,我知道朱耷在清朝画界的名气,他笔下的山水,意象奇特,隐晦寓景,表达了他孤傲、冷峻的个性风格,能收藏朱耷的画作,单不论艺术价值,就是从经济上看,那也是一笔巨大的储蓄啊!
对林霄宇讲完藏在心里的秘密,辛以哲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感到宣泄秘密也是人生的一种解脱,何况这种宣泄对于林霄宇和自己的女儿辛梓红来说,应该是一件好的事情。
林霄宇听到辛以哲所说的一切,就像在讲一个失传的故事,他感到故事的情节有些陌生,假如这故事是确有其事,那父母生前却为何没有对他讲过一句有关这幅画的事情呢,是当时自己少不更事吗?还是父母想等待自己长大成人再告诉自己这些事情呢?尤其奇怪的是,老岳父为何在父母去世这么多年才把这件事告诉自己呢?
林霄宇心里有许多疑惑,但当着自己岳父的面,他还是以一种十分感谢的语气回应了辛以哲。
“爸,谢谢你能将这样的秘密告诉我,你要不说,这件事也许就没人知道了。”
辛以哲在这件事上也比较敏感,见林霄宇的话里隐含着一些问号,辛以哲知道了林霄宇对自己才告诉他这些信息产生了疑问。
辛以哲有些遗憾地说:“林霄宇啊,你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才告诉你这些吗?因为我怕你知道了这些,会影响你的心态和工作,现在告诉你,我感到你已经成熟了,能经受因秘密所带来的任何影响,这就是我现在告诉你这一切的原因。”
辛以哲说完,林霄宇对自己的无由猜疑感到后悔,多清正的一个老人,他做任何事情总是考虑得那样周全。
半晌,林霄宇接着问老岳父:“爸,你知道那幅画现在在哪?”
辛以哲摇了摇头:“你父亲那次跟我说朱耷的画,具体在哪他没说,我想应该还在你父母的老屋。”
林霄宇父母出了车祸去世以后,辛以哲就把林霄宇接到自己家里,林霄宇父母所住的房子,学校也没有收回,主要是考虑到两人曾经对学校的贡献,再有就是考虑到了以后的林霄宇能有个容身之地。
现在林霄宇父母的老屋还没拆迁,仍在城区东部那条文物街旁矗立着。
一件尘封了二十多年的事情曝光以后,对当事人的震动会怎样呢?
林霄宇见老岳父有些疲倦,就把他扶到枕头上,关闭了病房的床灯,自己就靠在临近的护理床上,他在想怎样去找这一幅祖传的名画。
因为他知道,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自己能否找到这幅画也是未知数,当务之急就是立刻回到父母的老屋,在找寻中得到答案。
就这样怀着对新奇事物的一种超级渴盼,林霄宇半睡不睡地熬到天亮,早晨不到七点半,辛梓红拎着保温饭盒来了。
经过一宿的休息,林霄宇见到妻子的脸色又浮现了粉白的样子,忙迎上前去,接过饭盒。
“你没休息好吧?”
辛梓红看着一脸倦容的林霄宇有些心疼。“昨晚我有些失眠,没事的,我才头一宿,吃得消的。”
夫妻俩说着,这时辛以哲也睡醒了,林霄宇见状,趴在老岳父的耳朵旁,悄声嘀咕了几句,意思是说,昨晚的秘密先别对辛梓红说,等他找到了那幅画,再告诉她,到时给她一个特大的惊喜。
辛以哲哼了哼,瞧着自己的女婿会心地应诺了。
过了一会,林霄宇去公司上班了,今天他要处理的事很多,主要是关于西部开发的思路和措施,他要亲自去研究一些细节,生怕出现任何纰漏。尽管他知道西部开发前路曲折,尤其是萧万年的不配合,不过他已经怀有“咬定青山不放松”意志,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之后,他想办的事情当然是去自己父母的老屋,去找寻那幅清代朱耷的名画了,因为他隐隐地知道,这幅画跟自己真的有非同小可的关系。
早上的阳光很明媚,江城春末夏初是这个城市气候最宜人的时候,虽然这个城市处于北温带,但穿城而过的松花江却以玉带的澄透润泽了这个城市,使他有了北国江南的盛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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