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年轻,海子不一会就睡着了,但没有做梦,而是睡得很坦然,肖三姨的话坚定了海子的信心。
海子舅舅从海子家回来已经是第三天太阳快落山了,还给海子带回来一身新衣裳,还有一双棉鞋,正是梦露送的那双。
“你妈告诉你好好养伤,别惦记家里。你妈和妹妹、弟弟都很好。家里过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啥也不缺,还想让我带回来点过年好吃的呢,我没带。你就放心吧!”
“海子妈家里的活都干完了吗?给孩子们买新衣服了吗?云二爷家那边有啥动静吗?”
吃晚饭时,肖姥爷问海子舅。因为海子舅舅回来得比较晚,当时肖姥爷手里的活还没有忙完,这些话就没来得及细问,现在趁着吃饭的时机,爷两个就细细的唠了起来。
“我帮我姐家把米也磨了,后边地里有点柴火我也给拉回去了。别的也没啥大活,我姐领孩子们都干了。
我在给孩子们买布时,顺便也给我姐扯了一块,过年都能换上点新的。家里粮食还能够吃,不用太惦记。”
舅舅认真地回答肖姥爷的问话,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了,似乎是怕海子听到,给他增加负担。
“云家大院正忙着给五小姐张罗婚事呢,快了,腊月二十八的日子。云家大院也给我姐捎去了话,让谁都不许往外说海子的事。
并且说等海子伤好以后还得回去云家大院,得再给云家再扛十年活,但不给工钱,算白干。还说了,要是不照办,不管跑到那里去都会杀人灭口。
这件事还是挺愁人的,看来云家大院是不会轻易放过海子的,我们得提前想个出路,但不能跟海子去说,他的伤势还没有好,我姐也希望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给海子。”
“咋的?还没有王法了呢,太欺负人了!那是你姑娘愿意的,怎么还要白给他再扛十年活!”
肖三姨首先就表示愤愤不平,她说绝对不能按云家的要求去办,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也不能让云家的图谋得逞,那样的话还不把海子给弄死。
“小点声,就你嗓门大!”肖姥爷拦住女儿的话,分析着说:“十年是有些太长了,这十年,人家还不得把他给使唤死?就是不死,也不能让他好好活着回来。”
“我和我姐也是这么想的,让海子回去就等于去送死。得想法给海子找一个能藏身的地方,还能混口饭吃,可上那里去找这样的地方呢?”
舅舅一声长叹,无奈地摇摇头。就连肖姥爷、肖姥姥、海子舅妈也都感到很无奈,一起长吁短叹,而拿不出更好的办法。
“进山!东山里有采棒槌的,还有挖金子的,怎么样都能活,混口饭吃。进山里云家他就找不着,不行我领他去。”
肖三姨这时又忍不住插话,凭她这样泼辣的性格让她不开口很难,何况她还真的立即就想出了办法。
“别净想瞎道道,你一个女孩子家的哪能行?”肖姥姥也拦住三姑娘,不让她乱说话。
“女孩子咋就不行?我看有那么多男人还不如我呢!我女扮男装,古时候花木兰还能女扮男装从军打仗呢!”
三姨依然不服气,她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切合实际,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摆脱云家的纠缠,于是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我看三雪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这倒是一条出路。不过,她领着冒懵去可不行,得找一个靠得住的把头,或者老熟人才行。”
海子舅妈倒是觉得三姑娘说得有些道理,但她可不同意让自己的妹妹带着海子去,因为一个姑娘家是不能单独去外面闯的,更何况还没有一个把握的去处,就更得从长计议了。
“这件事可得好好盘算盘算,不能大意。咱们还有时间,大家都再好好想想。但是不能跟海子去说,这孩子心事重,压力大呀!”
肖姥爷示意结束这次谈话,虽然众人说话的声音不是很大,但是就是里外屋,即使让海子听到只言片语,也会给海子增加心理负担。
不过海子还是听到了,虽然隔着一个屋,海子也隐约地听明白了是咋回事,心里当然很不是滋味,但也没有表现出来,默默地放在心底里。
肖家人吃完饭,刚刚收拾完桌子,大柱子就凑了过来,缠着让海子给讲《三侠五义》这本书的故事。
这几天,海子就一直给肖姥爷一家人讲《三侠五义》,一来可以为陪他的肖姥爷等人解闷,二来也经不住大柱子的哀求,半大小子多数都是这样。
“等一会儿吧,让你大哥先喝口水。等你爹他们忙完了过来再讲,这两天黑天他就没听着。”
肖姥爷拍拍大孙子的头,劝说他不要着急,等到都忙完了,大伙一起过来听。大柱子虽然有些不太情愿,但也只好依了肖姥爷。
当肖姥爷一家围坐在一起时,海子就开始接着往下讲。这是海子此时能报答肖姥爷一家的唯一举动,既能给肖姥爷一家带来欢乐,也可以让自己暂且舒缓一些焦燥的心情。
‘话说展侠、展熊飞到了屋里,觉得冷森森一般寒气逼人,原来里面是个嘎嘎形,全无抓手,用油灰抹亮,唯独当中却有一缝,望时可以见天。借着天光,又见一小横匾,上书‘气死猫’三个红字…………’
海子给云老太太念过这部书,记得很牢,所以讲起来几乎一字不差。肖姥爷一家就在这讲书声中渐渐睡去,一切烦恼和不幸都在这无声无息的夜色中隐去。
离过年可是越来越近了,家家户户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准备着,庄稼人最祈盼、最热闹、最隆重的节日就要来了。
不管穷富、不论老幼,人人脸上都挂着期待的笑容。但海子无论如何也笑不起来,他想家、也想梦露,想梦露结婚时的情景。
他觉得梦露结婚时会哭、会闹,或者是撞墙,甚至是要拿刀自杀……,云二爷哄她、劝她,或者绑她、打她……还是妥协、依她?还是强硬、逼她?
但不管怎么样,海子相信云二爷一定不会放过自己,更不会答应他和梦露的事,不管梦露如何祈求。
海子知道,他这回的祸根可是惹大了,真的是难以收场,虽然心里也常思考着如何去应对,只是理不出个头绪。
海子觉得自己可以一跑了之,可梦露咋办呢?自己家里又有谁照顾呢?海子心里十分懊恼,可脸上又不便表现出来,这种压抑感让海子几乎要崩溃。
“老姑娘,你再去趟刘大夫家。让他再给配点药,要够吃些天的,年前咱们就不再去啦。
过年时抓药不好,不吉利。今天都腊月二十三了,眼瞅着就来到年了,你要快去快回。”
肖姥爷告诉三姑娘,让她去刘一贴家里去买药,这次可是要多买一些,起码要够海子吃到正月十五以后。并且嘱咐三姑娘要快去快回,要过年了,家里都很忙。
肖三姨痛快的答应了一声,就火急火燎地走上街,嘴里还不住的轻轻地叨咕着。
“腊月二十三,打发灶王老爷上西天;二十四,写福字;二十五,扫房土;二十六,刨猪肉;二十七,杀年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闹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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