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这是怎么谈下来的?上海的外贸往来也有管制的吧?”郑斯南反问。
“我外甥……你看看,我的营业执照、我的授权经营许可证、我的食品卫生许可证。不合法合规,人家大商场怎么让我进。”马老板指了指背后展示的一排许可证,但就是不说他是怎么谈的、和谁谈的。
“那当然。”郑斯南暗自吐了口气,心里想着要怎么样才能拿到厂方的电话呢。
而且,就算拿到了这一家、也拿到了饼干那家,难道就只能追在别人的屁股后头做生意吗?人家是怎么不出国就找到这种生意路子、最后又谈成的呢……
“伦敦…..”郑斯南心里突然冒出那个记者的样子。
她可以找他要到当地供应商的联络方式、甚至请他帮着谈判。这次是她买、他卖,他一样有钱赚的。
想通了这条路,郑斯南心里这一趟一无所获的焦躁稍稍平复,调整好情绪和呼吸后,脸上慢慢挤出一弯微笑,看着马老板说道:
“我们南国里做生意都讲究聚气,就是大家在一起做,热热闹闹的气势起来了,客户就来了。一个人两个人单做呢,门面冷清、气势单薄,客户就不爱去,感觉不旺嘛。”
“我老板做的货品杂,做过冰棒、钉子、钢针、扣子、花边这些。现在他把南国里所有做扣子、花边,也就是成衣配料的商户都聚在一起,新弄了一个成衣配料一条街,生意好得不得了。”
“您做这个进口小食品生意其实也一样,全国就您一家卖的,起不了气候。这个道理国内外都一样,厂方肯定也知道这个道理,到时候他们自己找到其它的代理商,那和您就是竞争关系了。”
“还不如您推荐我,我感谢您给我这个生意机会,和您当然是合作啦是吧。”
“……”
郑斯南好说歹说,一直说到这个马总找借口出门,她才停下来。
“小姑娘,你好能说哦。”门外的大姐倒了杯水进来。
“我又不是本地人,马总也太小心了些。”郑斯南喝了口水后,看着大姐笑着说道:“江城和上海,远着呢,我还能抢他的生意?”
“就算在上海,我也抢不过他,他这么大的老总,我初出茅庐好不啦。”
郑斯南叹息着摇头,说话都带了几分上海腔调,把自己都嗲笑了。
“郑小姐是在这里等马总,还是先回?”大姐也不接话,但也不好就赶客人走。
“我先走了,改天再来拜访。”郑斯南转身在马总桌上抽了支笔,从包里拿出本子撕了两张纸下来,写了两个自己的电话号码,一张放在马总的桌上、另一张递给这位大姐:“这是我的电话,下面那个坐机是我办公室的传真,希望能等到马总或者您的电话。”
“唉呀,忘了问您贵姓?”
“哎哟,我这人就怕见大老板,刚才一见马总把礼物都忘了。”
“这是给马总的、这个给张小姐,生意发财啊。”
郑斯南不给那大姐说话的机会,递了电话号码又递礼物,一套动作加嘴里的说词,简直行云流水。那大姐才说了句“我姓张”,就左手被塞了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右手被塞了两个礼品袋。
她根本没分清哪个是送给老板的、哪个是送给她的。
“郑……郑小姐,马总不在,这礼物我不好带他收的。要不您和他再约吧。”张小姐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又将礼物塞回给郑斯南。
“那张小姐就拿着自用吧。我一会儿还要去做这个饼干代理的江老板那里,拎着东西不方便。”郑斯南从包里拿出饼干的包装纸给张小姐看了一眼。
“这个饼干也是美国公司的呢。”张小姐一眼认出这个饼干的品牌。
“张小姐英文很好呀。”郑斯南眼睛一亮,声音里略带些意外的惊喜。
“我不懂英文的。”张小姐笑着摇头:“上海做外贸生意的就那么几家,和马总一样做美国小食进口的,也就这么两三家。
“也是。”郑斯南一脸了然的样子,边点头边问:“正好我不知道从这里怎么坐公汽过去,麻烦您给我指一下路。”
“你不打车的?”张小姐显然没见过这个年头拿着大哥大坐公共汽车的人。
“不打,想要深入了解一座城市,就要去吃一顿街弄里的早餐、坐着公汽绕城一圈。我今天早上吃了小馄饨出来的,刚才又怕和马总的约见迟到打了车,现在一定要坐坐公共汽车。”
“郑小姐蛮有情调的哦。”张小姐哈哈笑笑,拿了郑斯南刚刚放下的笔,从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上撕下半张纸,写了乘车路线给郑斯南。
“谢谢。”
“帮我转告马总,我改天再来拜访他。”
郑斯南拿了纸条后,便匆匆离开了。
“好精明的一个小姑娘,不过太生嫩了些。”张小姐笑着摇了摇头,回到门面上后给老板打了个电话:
“马总,郑小姐走了,她现在去找汪总,做卡迪饼干的汪总。”
“留了礼物,坐公汽走的。让人有些摸不着底,她手里那个大哥大少说也要两万块,来上海的嘛打电话又是长途又是漫游/费用低不了,但坐个的士都舍不得。”
“身上的衣服嘛和我们上海的小姑娘是比不上,但也还是叫得出牌子的东西。买的礼物倒是精致,是进口货。”
“所以嘛我就看不懂啦,这位郑小姐到底只是个刚出道的生嫩小姑娘,借一身行头装装样子来骗生意、还是个有家底的生意人,是真有资本和实力来做外贸的。”
这位张小姐在郑斯南面前的时候言语不多,但在自家老板面前,那种精明和敏锐劲就都上来了。
“不管她,总之厂方的信息不能透露给她。”马总坚决地说道。
郑斯南并不知道那位张小姐对她的评价是蔑视中带着一点难琢磨,而马总是下定决心不将厂方信息告诉她了。
所以她在和那位汪总见面的时候,说的是:“我们南国里几千种小商品,销售通路宽得很。所以我是做饼干还是巧克力都可以的,但现在我本钱有限,只能选一样来做。最后我还是要和马总巧克力的厂方、和您这个饼干的厂方都聊过才好选。”
她是想告诉这位汪总,她已经通过马总知道了巧克力厂方的信息,您这边也就没有再保守的必要了。
但精明的生意人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汪总一句“郑小姐先和巧克力那边谈过了再说”就把郑斯南打发走了。
“明明不会影响他们的生意,为什么都把嘴巴闭得那么紧呢。”郑斯南穿连衣裙配一件西服外套,就这么蹲在车来车往的马路边,一上午的一无所获让她多少有些沮丧。
但不管怎么样,去代工厂的计划还是不变。
“就算只是瞎胡乱扯一通,也还是能听到一些消息的。比如说马总和汪总只有城市代理权,这东西卖不到上海以外其它的地方。”
郑斯南用手撑着地面站起来,先拍了拍手上的灰、又掸了掸发皱的裙子,快步走到旁边的公用电话亭给舒临安打了个电话。
上次朱维光的事情加上伍多多传真件的事情后,郑斯南是不想再找舒临安的,否则也不会在昨天去扫楼却特意避开了舒临安的公司、也没和舒临安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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