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远了。”郑斯南看了伍多多一眼，意思是 ‘你懂的 ’。
　　“哦。”伍多多点头，对她没说出来的话心领神会。
　　“我给郑律回个电话，大年初一的人家还在为这事忙和，也是放在心上了的。”郑斯南边说边拿起电话。
　　“应该的。”伍多多点头，转身拿了洗漱工具出去。
　　“郑律，我是友谊商贸的小郑，给您拜年啊。”郑律那边电话很快接了起来，这让郑斯南很是意外。其实她以为传真是助理发的，郑律现在应该不会在办公室。
　　没想到，居然在。
　　“老郑新年在加班，小郑新年好呀，传真收到没有？”郑律的声音很是爽朗。
　　“收到了，谢谢您啊，费心了。”郑斯南连声应着。
　　“这个结果你接受不接受？”郑律问得很直接。
　　“主要看我老板的意思，毕竟是他的钱。他既要顾及到里子，以后继续和沈雄飞合作、又要顾及到面子，他的主营生意上讲究的是老板牌面。”郑斯南答得很巧，对这个结果不说好也不说坏，还是只提老板的需求。

　　最后不管是郑律觉得能达到老板的需求也好、还是老板自己认可这个结果也罢，反正她都是没太多发言权的。
　　“小郑过年长大一岁，更狡猾了。”郑律哈哈大笑，接着沉下声音认真说道：“我给唐老板打过电话了，他大体同意这个方案，只说小郑在上海那几天的辛苦委屈，对方还是要表示表示。所以我让沈总那边加上了你的差旅费。不多，五万块，也算是他的态度、也是你老板想要的态度。”
　　“那我更没意见了，谢谢我老板和郑律帮我争取到五万块委屈费。”郑斯南咧开嘴，虽然忍着没有笑出声来，但声音里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好，总算你也满意了。”郑律哈哈一笑，收话说道：“咱们中国人天大地大过年最大，好事留到新年、坏事都留在旧年里。所以大初一的给你把结果追下来，正月十五一过，就让对方把钱打到位。总算是不开心的事没有留到新的一年。”

　　“……谢谢郑律。”郑斯南这句谢谢是真心的，他知道郑律说的不开心的事是指什么。钱不钱的都是老板的事，对她来说，朱维光才是她1991年最大的阴影。
　　1992了，都过去了。
　　“不谢不谢，要是和上海的货运公司合作，可以请我们做法律顾问嘛。我不嫌你公司小、你也别嫌我什么钱都要赚。”郑律哈哈笑着。
　　“我老板的生意我做不了主，有一天我自己做生意，一定第一时间来找您。钱多钱少您都别嫌弃我才是。”郑斯南说得真诚，很不像南国里出去的生意人。
　　“好、好。”郑律爽朗的笑过后便说让助理去修改文件，然后就挂了电话。
　　“什么5万块？”伍多多洗簌完过来，正好听到这段。

　　“老板拿我辛苦张罗做理由和沈雄飞讨价还价，沈雄飞那边同意再多付5万块。”郑斯南拿笔在传真纸写着数字的地方添了个 5.
　　“不一定会给你吧？”伍多多问。
　　“以老板的个性，用我名义要的，应该还是会给的。”郑斯南沉着地说道：“我决定以后把老板给的奖励都存起来，做为我们门面的启动资金。”
　　“你现在收入也稳定，我除了老板的外贸和继续寻找海外代理的机会外，重新开始给码头拉货，顾到自己的生活就没问题。”
　　“之前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以为自己全力扑在外贸生意上，定单就会多起来。其实在没有外贸指标和稳定客户的情况下，你不吃饭不睡觉，每一分每一秒都扑在上面都没用。”
　　“所以呀，还是得先养活自己，再拿外贸订单的奖金存生意本钱。”
　　伍多多皱着眉头想了想后说道：“那不如你继续在仓记帐，我去跑码头。一来你可以守着传真机和外面联系，二来我拉货比你快。”
　　“……哪里就比我快了。”郑斯南不服气。
　　“这个你不得不服。”伍多多将手上的杯子毛巾放好后，看着郑斯南说：“我天天坐在这里，人都快发霉了，我还是喜欢在外头跑。”
　　“那也不行，我得有机会去各市场找机会，坐在仓库太限制了。”郑斯南转头拿了自己的杯子和毛巾后，对伍多多说：“而且我们换来换去，老板也会有想法。”
　　“倒也是，显得我们对待工作多随便一样。”伍多多有些发愁。
　　“所以还是算了。”郑斯南点头：“你做记帐也好、我跑码头也好，都不是为了发财，只为了保证基本生活，所以不需要又快又好，过得去就行。我们还是得在找新机会这上头花力气。”
　　“懂。”伍多多点头。
　　“你看早上要不要去三喜那边看看，我收拾收拾就去六角亭。”郑斯南说着拿着毛巾口杯出去了。
　　“去，我买些早点过去。”伍多多边拉开抽屉拿钱，边扬声问郑斯南：“要不要给你带一份？”
　　“不用了，我一会儿在路上吃。”郑斯南含糊地应了一声。
　　“好，那我先过去了。”伍多多数了20块钱揣在兜里就出门了。
　　郑斯南锁了仓库门后，找邻居借了辆自行车，骑着就去六角亭的精神卫生中心了。门倒是开着的，但医院里面很是冷清，只有一个值班护士和一个保洁人员，看不到病人。
　　郑斯南过去问才知道，病人都分散在不同楼层的不同病房，统一取药吃饭抽烟学习的时间才能出来，其它时间都只能呆在屋子里。

　　“要是能随便走动，那还得了。”护士笑郑斯南一点儿都不懂：“有要自杀的、有要打架的、有要唱歌的，必须得呆在安全的房子、有能让他们安全的人看着。”
　　“哦哦。”郑斯南连忙点头：“请问今天、或者十五以前哪一天有值班医生，我一个阿姨最近像是有点儿问题。”
　　“十五以后再来吧，有值班医生也开不了药、需要住院也不能收治。”护士解释说道：“我们这里的用药流程和医院不一样，这边要多层审核、家属那边还要签知情同意书。缺一样都不行。”
　　“哦……谢谢啊，那我过了十五再来。”

　　“啊……”
　　郑斯南正待说再见，突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嘶叫声，像野兽嘶鸣一样，吓得她不自觉地跟着喊了一声，整个人退后一步缩起了脖子。
　　“别怕，病人在房间呢，不会下来的。”护士说着便扬头喊了一声：“19床的按时吃药了吗？”
　　“今天不肯吃，我在等小鲁过来。”上面有人答话。

　　“让门卫的朱师傅帮忙吧，再等要出事了。”护士说着从问询台里跑出来，边跑边喊门卫师傅。
　　这过程中郑斯南又听到一阵撞门的声音，夹杂在那种野兽似的嘶吼声里，又知道那嘶吼声来自于人、而不是动物，那种感觉……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来这种地方。
　　“那……年后还要三喜带顾姨去吗？”伍多多听郑斯南说过后，也是浑身起鸡皮疙瘩。
　　“还是……要去看看吧。不能因为医院可怕、就不去看病呀。”郑斯南的语气梗了梗，还是觉得有病就得看。其它病人的情况和你无关，就像有人在手术室里挨刀子，但那又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