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镇长，吃肉喝酒还不高兴？你们这些文化人就是臭毛病多。”
　　“你个老东西，我记得你是当年的知-青，你没文化？别光吃，说说，有啥办法能把酒卖出去？”

　　黄敬亭想了许久，用油乎乎的手抓了一下头发，说道：
　　“首先就是讲故事。白酒行业真正能品尝出来微小差异的人很少，就看谁的故事讲得好。
　　其次，动用行政力量。这一点你比我清楚，书记和镇长喜欢的酒，底下的村干部敢不喜欢吗？
　　还有第三点，酿造一点男人们特别喜欢的酒。”
　　前两点陈明信很熟悉，这第三点是什么意思？
　　“黄老邪，啥意思？你详细说说。”陈明信顿时来了兴趣。
　　“你觉得男人们最得意什么？”
　　“潘驴邓小闲呗。不过这跟卖酒有什么关系？”
　　“别的咱们帮不上忙，如果咱的酒，能帮大家持久一些，岂不是男女都喜欢？”

　　“黄老邪，你个老小子真是个天才。喂，你手上有现成的配方吗？”
　　“我哪有那个玩意，不过，民间这种偏方多了去了，搜集起来慢慢琢磨呗。”
　　这么一说就靠谱多了，陈明信真怕黄敬亭上来就说有什么宫廷秘方，那玩意泡酒，能把人喝死。
　　“黄老邪，回去之后搜集药方，立即开始研究，我跟方助理建议，给你批专门的经费。”
　　黄敬亭眼睛一翻：“我听说你都被挤出去了，还关心这个事情干嘛。”
　　“我们斗我们的，你做你应该做的事情。”
　　两个人一直喝到下午，才起身离开了驴肉馆。
　　回到办公室不久，武装部长李明钊悄悄走了进来：“我靠，你心真大，还有空去喝大酒？跟谁呀。”
　　“鹿鸣村的黄老邪呗。”
　　“路婉蓉这事办得太不地道，栽树的时候找不到她人，摘桃子的时候跳了出来。明信，我有一个战友转业去了市局政治处，咱们找找关系，争取把主导权抢过来。”
　　李明钊说的明显不具备可操作性，不过陈明信心里依然非常感动，递了根烟过去：“谢谢李哥，这事你不要参与进来。路婉蓉这么操作，于谨书记心里肯定不乐意，咱们静观其变就好。如今李长霖那家伙负责对接，他什么德性谁不清楚，出问题是必然的，到时候于书记能饶了他们？”
　　“话虽如此，到手的政绩被人拿走，你搞不好就要跟我似的，守着办公室熬退休。”李明钊叹息道。
　　陈明信起身来到窗前，看着外面连绵不绝的庄稼地，眼中寒芒闪烁：“李哥，我相信天地公道，报应不爽。”
　　时间一天天过去。陈明信准时上班喝茶看报纸，下班后直奔驴肉馆喝酒，偶尔还和于谨等人一起打麻将。
　　怎么看都是一副被收拾得不得不服气的样子！
　　而李长霖每天神采奕奕，带着好几个人前去酒厂，督促酒厂的布置情况，方净雯客客气气地拿出好酒好菜接待，看不出丝毫的异常，仿佛李长霖代表春台镇政府而来，吃点喝点是应该的。
　　可是每次李长霖问方净雯，总经理什么时候来方山的时候，方净雯总会推辞说不知道。到了九月二十八号，李长霖实在是忍不住了：“方助理，高总什么能来方山呀！距离开业仪式还有两天，到时候县领导几乎全部到场，咱们要事先走一下流程，这样才稳妥。你说是吧？”
　　“抱歉啊李镇长，省里准备组织召开企业家座谈会，高总在受邀之列，这样吧，我赶回去一趟，尽量劝高总参加酒厂开业仪式，不过，李镇长，高总确实非常忙，如果不能前来，希望您跟路镇长解释一下。”
　　“好说，好说。”李长霖很有派头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企业的难处。
　　看着李长霖的鬼样子，方净雯忍不住点了一句：“李镇长，我们酒厂本来打算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结果在镇里的要求下不断加码，现在光准备这个开业仪式，就花了十几万，还不包括当天会产生的费用。领导辛苦过来剪彩，我们总要表示一下心意，对吧。
　　您当时告诉我，路镇长承诺给我们酒厂一些补助，请问李镇长，这些补助什么时候能够到位。”

　　补助，毛线补助！那只是李长霖为了督促加快进度，酒后随口一说，路婉蓉压根就不知道，再说了，春台镇政府哪有钱给企业发补助。
　　李长霖心里明白，华盛集团投资了几百万，如今骑虎难下，根本不敢撤资，因此，脸一板，说道：“方助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保证开业仪式的顺利进行，别的都是小事。我不得不再提醒你一次，县领导几乎全部到场，请你们务必重视起来，如果出现纰漏，对你们酒厂未来的发展非常不利。”
　　“是是是，李镇长您批评得对，我一定加快进度。今天争取完工，明天上午回省城请高总过来”方净雯陪着笑脸回答道。
　　九月三十日下午，李长霖给方净雯打了一个电话，询问高总明天能否到场。
　　方净雯非常歉意地告诉李长霖，高总要参加省政府组织的企业家座谈会，实在抽不出时间。
　　至于方净雯本人，正在返回方山县的路上。
　　李长霖赶紧跑去向路婉蓉汇报，路婉蓉并没有太在意，指使李长霖按照高总没有到场的方案执行。
　　华盛集团是国内有名的集团公司，人家的分公司老总正在参加省里组织的企业家座谈会，不来春台镇参加酒厂开业，好像也说得过去。
　　第二天，晴空万里，天高云淡，金秋的空气里弥漫着令人振奋的味道。
　　华盛集团落户方山县，只要抓住这次机会，加强联系，有可能吸引华盛集团源源不断的投资。不敢说彻底让方山县摆脱国家级贫困县的帽子，起码能够让春台镇的经济上一个台阶。
　　天蒙蒙亮，镇领导们就起床洗漱吃早餐，简单开了一个协调会，然后站在镇政府门口等待县领导的到来。
　　八点多一点，从县城方向驶来的车队就到了。不用问，为了今天的开业仪式，县领导们也是提前上班，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领导们纷纷下车。
　　打头的是县长易评梅，其次是县委专职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苏明霜，后面依次是常务副县长王艳琨、县委常委兼宣传部长恒安平、副县长吴福明、副县长吴朋飞、政府办主任彭泽凯、县府办一科科长李妍……
　　这阵势，好多年没看到过了，露脸的机会来啦！于谨带着镇领导班子，一路小跑迎了上去。
　　“于书记，路镇长，酒厂那边准备好了吗？”易评梅一边握手，一边问道。
　　于谨看了一眼路婉蓉，自己没有说话。
　　路婉蓉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易县长，一切准备就绪，咱们现在过去？”
　　“嗯，现在就走，别让人家企业的朋友等急了。”
　　领导们纷纷上车，组成了一个更加庞大的车队，朝着酒厂驶去。耐人寻味的是，易评梅邀请路婉蓉上了自己的车，却没有邀请春台镇的一把手于谨。
　　亲疏远近一目了然，以后春台镇的中层干部会倾向于路婉蓉，她的气焰会更加嚣张。

　　于谨心里愤怒，却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