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工还是误解了徒弟的一番好意，以为金宝是在埋怨自己，没有照顾车队中标。说实话，也确实不能怪责金宝有这样的想法，东州公路局的人没有几个不这样说话。今年西阜公路建设的重点在东段，最大的建设项目就在东州境内，车队在家门口的三个合同段悉数失手；更戏剧性的是，自己既是车队职工，又是该项目招标的主要负责人，这不能不说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日期：2011-11-09　10:32:19
　　续上：
　　烟头烫了金宝的手指，有些痛，赶紧用手指去捻了捻耳垂。去年几次向师傅打听标底情况，皆被茅工义正词严地拒绝。最终落标，金宝没少遭受白眼，车队领导说话更是难听，“你都跟你师傅学了些啥？学本事不算什么，告诉你师傅，学做人才是真功夫！”
　　东州公路局的所有人，包括局长在内的大小领导，谁也没有料想到，车队会在东段建设项目上失手。茅工对这种尴尬境况，既有无奈，也不乏委屈：车队领导搞不掂省公路局和咨询公司的老板，拿不到建设项目是必然。自己仅是一个工程技术人员，说话如同二月春风拂杨柳，动感，诗意，却没有分量，左右不了招标结果。可是，金宝不这样想，东州公路局的其他同事也不这么认为。

　　茅工事后也颇感内疚，帮忙打圆场，说服武警总队转让一小段工程给车队。武警总队也没有提留一分钱管理费，但由于工程太小，同样占用各种机械设备和人力资源，做这个工程几乎不赚钱，也就图个大型机械不闲置，人员有活儿干。但没有人记得茅工的好，而只看到车队落标和东州公路局陷入一穷二白的窘境。
　　金宝其实没有埋怨谁，只是委婉地提醒师傅一个事实：屋子里的暖气很热辣，穿着睡衣过冬天的好日子是很幸福，只不过，取暖费是车队从银行贷款发放的。贷款是要偿还的，而且还有利息付出。茅工明年要是回到车队拿工资，每月只能领取基本生活费。当然，这个也要靠贷款。借钱过日子的生活，不会是幸福生活。
　　日期：2011-11-10　10:27:32
　　续上：
　　徒弟的好意，茅工不是不领情，而是根本没有体会到。正午的太阳透过窗户，照亮大半个客厅，纤尘在光亮出翩翩起舞，螨虫在墙脚晒太阳；茶杯里的茶水不仅泛着黄绿，让人眼馋，茶香也时不时地撺掇出来，刺激鼻腔黏膜，让人兴奋。茅工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发不出工资，政府能不管吗？我是吃皇粮的干部，还是专家，我为人民服务，政府和组织为我提供生活保障。

　　中国女排在先胜一局的情况下，最终落败。茅工很失望，愤然道，“输球的责任在主攻手！后排防守很积极，二传发挥的也很好，传球到位，但主攻手出手不果断，错失很多机会，拦网又不积极，致使输了整场比赛。这要追究责任，要不然，国家强大不了！”
　　师傅扼腕叹息。金宝也摇头：既然是比赛，就会有赢有输，何必一定要赢？
　　茅婶看见爷儿俩都不说话，气氛不和谐，就挽留金宝吃晚饭，说今天刚好做了梅菜扣肉。金宝毫不客气地应诺，“我就是来蹭饭的！阿姨的手艺，大酒店的厨子都比不上！”茅工紧绷成平板的脸彼时出现一些皱褶，弥散出田野里油菜花盛开一般的笑意。他主动给金宝递话，“我知道你不是来蹭饭的。明年的项目投标，你们一定要做足功课，用功的地方是省公路局领导。你要提醒小贾，主要是攻关，就算是贷款，哪怕是工资和取暖费都不发放，也要花钱跑门道；如果有人说我能帮助车队中标，那是骗人的假话！你多动动脑子，想一想，车队为啥会在东段的项目上失手？这是个笑话，也不能怪罪我。事实上，我是尽力了的！”

　　金宝看似胃口很好，独自吃了一大盘梅菜扣肉，还自个儿就着川味泡菜喝了一瓶肖尔布拉克。
　　茅工晚上又失眠了。他隐隐感觉暖气温度不达标，室温达不到18摄氏度以上的要求。他摸索着找出温度计，测了测室温，还不到15度。“现在什么东西能达标，除了蔬菜中的化肥、农药、杀虫剂，还有食品中的色素、增味剂和防腐剂？”这话是金宝喝酒时对茅工发的牢骚。茅工白天不信，晚上多少有些信了。
　　日期：2011-11-10　15:45:45
　　续上：
　　领导有指示，和老婆有交待一样重要，茅工不敢怠慢，顾不上腰椎疼痛和下肢麻木，着手制作标书。他拔掉电话线，交待茅婶不要去应答门铃，不要放任何外人进家门，尤其是不要让小王进屋。茅婶有些莫名其妙，“为啥不让人家进来？”茅工不耐烦地回答，“人来人往的，烦不烦？我要抓紧时间写个材料，不要让人打扰我！”茅婶又问，“要是金宝来了，要不要给他开门？”茅工没好气地回答，“金宝不是外人，还是自家人？你说，给不给开门？”

　　茅婶觉得茅工有些古怪，看在他身体还没恢复，还是个病人的份上，就不和他计较，由着他当家作主一回。她打电话给大茅，说茅工嫌吵闹，家里的电话线已经拔了，不要担心，要是有事就直接回家说。大茅也很奇怪，“往家里打电话的人很多吗？”茅婶回答，“可能是你老爹受委屈了，不高兴，懒得去管他！”
　　大茅不太放心，使唤小满回去看看茅工，别出了什么事情。小满回去，看到老爷子伏案奋笔疾书，表情也不是很委屈的样子，略感放心。茅工责问他，“你今天不给学生补课吗？”小满回答说，“我抽空回来看看你们。”茅工就不再理会他，埋头工作。
　　茅工如同地下党一样秘密工作一星期，总算做好标书底样。样稿要经过鄢老板批示，才能形成正式招标书。他不辞辛苦，亲自给鄢局长送去招标书样稿。鄢老板仔细看了看，没有做任何修改，当着茅工的面，放进档案袋，安排秘书将样稿作为机密材料打印。
　　日期：2011-11-11　09:27:16
　　续上：
　　打印好的标书经过茅工的仔细校正，形成正式招标书样式。鄢局长当着茅工的面，加盖了封条和印戳，却没有让茅工在封印上签字，“先不签名。如果确定要采用这个招标书，你再补签；万一领导有意见，就让别人签名。”茅工有点儿心酸，毕竟这是自己埋头苦干七八天的心血，让别人在上面签名，就成了为他人做嫁衣。

　　鄢局长用狐疑的目光在他脸上扫来扫去，半真半假地说，“如果标底泄露，走漏消息的人不是你，就一定是我！”茅工心知肚明，走漏消息的人，一定不会是鄢老板，只能是自己；就算自己守口如瓶，结果，标底只要是地球人都知道。也就是说，无论如何，自己都是泄密者。泄密不泄密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维护安定团结的和谐局面。自己泄密比局长泄密的后果要温和许多，危难时刻让领导先走，但走漏风声要属下先漏。

　　鄢局长当晚宴请茅工和咨询公司的几位元老，辞旧迎新。鄢局长致辞说：大家辛苦一年，在春节即将来临之际我们欢聚在一起，希望借此机会，表达对大家的感激之情，谢谢大家的团结奉献，谢谢大家的精诚合作，谢谢大家对西阜公路建设的无私奉献，谢谢大家对西阜社会主义事业发展的贡献！也祝愿大家在即将到来的新年里，事业有成，身体健康，合家欢乐，万事如意……！

　　茅工等行业专家轮番给鄢老板敬酒之久，鄢老板乘着酒兴大胆透露：明年几个重点工程的招标书，交通厅已经委托设计院做好，大家就不用再操心费力，安安心心在家过一个祥和温馨的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