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能怪他，是我们自己管理上有疏忽。哎，乡里乡亲的，说什么好。”
　　养猪场异常开始。

　　猪舍里面，隔天就会发现死猪。
　　而且间隔越来越短。
　　会计高书松带着收猪车，把圈里能卖的猪全部拉走。
　　高书记则带着工人，把病死的猪抬到山角挖坑给埋了。
　　即便如此，情况依然没有好转。
　　大猪没了，小猪开始病死。
　　街里找兽医过来看也没用，最让人痛心的是，母猪也开始跟着死。
　　＂高会计，这猪都卖了，我们啥时候发工资？＂
　　“等过段时间再发，卖完下批猪，全给你们结工钱。眼下饲料钱，还有贷款的钱都催得紧。先把外人的钱给还上。”

　　“会计你要这么说就不对了，外人钱先还上，我们自己人的工资，就不用发了吗？”
　　“没说不发，等卖完下批猪，全都给你们发工资。”
　　“你开玩笑的吧，圈里还有多少猪能卖，我们不知道吗？除了病倒没人要的，剩下的全是些猪崽子，什么时候能卖呀？”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村里能欠你们这点工资吗？你们现在的工作，就是认真地整理好几间干净点的猪舍，把剩下的猪全部都转移出来。”
　　“不给钱还指望我们干活，一拖再拖，拖到最后什么都没有了。银行钱都能欠，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不就更能欠着嘛，不欠倒是给我们发工资呀？”

　　“高书丁就你能耐是吧？都跟你们说了，你们的工资，账上都记得清清楚楚，村里不会少你们一分钱。”
　　“不是我能耐，是我们干了活拿不到钱，不是白干了吗？光说账上有，可什么时候才把账上的钱发给我们？”
　　“当初求爷爷告奶奶的要来上班，现在那么急着要撇干净。”
　　村会计高书松这么说，也是着急上火的气话。当初养猪场刚建完，村里人都顶破头，想挤进来找份工作，毕竟看在家门口的工作，谁不想占一份。

　　这六个工人，之所以能到养猪厂工作，哪一个不是跟村委会成员沾亲带故的。高书丁敢跟会计正面刚，除了有这方面的底气外，还与他硬气的性格有关。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当初还有近千头猪呢，现在死的死，卖的卖，剩下的就是那些半死不活的，还能撑几天？”
　　“都别争了，工资会发给你的，但不是今天。你们该忙忙你们的，在这上一天班，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干一天活，要不然工资一分都不发。”
　　高书记突然从后面走出来，喝止村会计和高书丁之间的争执，作为高家湾的一村之主，高书正还有些威望的。
　　他一喝止，大家都没了脾气。
　　高书记让高书松召集村干部开会，商议该如何处理养猪厂的事，群策群力，活人总不能被尿给憋死。
　　工资和饲料的费用问题不大，关键一点是银行的贷款不好办。即使今年能把钱凑上，明后年的钱从哪来，又成了大问题。
　　有人提议把养猪厂转让出去，或许能堵上窟窿。纵观村里，即使有点能力的大户也折腾不起这么大的规模。
　　如果分包给个人，谁又愿意接手这一摊子事。
　　高书记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晚节不保，眼瞅着就就要退休养老，却捅出个大窟窿，真是越想越后悔。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卓青远这小子像是提前预判了事情结果，自己偷偷地溜走了。
　　反观村主任高书华，人家也不想插手这件事。高书华的心思，村委会的人都明白，把现阶段过渡完，人家的屁股就要挪到镇里去了。如果现在插手养猪场的事，无异于故意在自己身上抹一把猪屎尿。
　　几个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有一个好办法，旧问题没处理好，新的问题又来了。
　　突然有一人跑到村部报告，有人把后山的死猪给挖出来，正在分肉。
　　这下可把高书记给吓坏了，分肉事小，万一吃出人命，那麻烦就大了。
　　不由分说，高书记连同几个村干部，立即往后山跑去。待跑到山角时，人群里已经有人，手里抓着一把肉，还笑嘻嘻地向高书记打招呼。
　　“都给我停下，把你们手里的肉都给我扔了。”高书记爬上一块大石头上，大声地呼喊着。
　　“为什么扔了？”罗翠娟从人群中大声地反问道。
　　罗翠娟，高书记的弟媳妇，高家湾有名的泼妇，卓青远第一天到高家湾，就撞见她扭着丈夫的耳朵游村骂街。

　　要说高书记有多讨厌这个弟媳妇，此时他的心里反应，最能说明问题，这个时候，他特别想把罗翠娟当成死猪，挖个坑给埋了。
　　即使埋怨和憎恨那又如何，罗翠娟毕竟还是他弟弟的老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弟弟会如此惧怕老婆？这个短小精悍的女人，折腾他弟弟大半辈子，也给他自己惹出不少麻烦事。别的且不说，眼下这种情况别人没吭声，她倒先和自己唱反调。
　　“这些都是病死猪，会吃出人命的。”高书记无奈地解释着。
　　“什么人命不人命的，尽吓唬人，穷日子谁又不是没过过，吃草根树皮都能熬过来，一个死猪能有什么事？”
　　“一码归一码，饥荒年代，什么都不吃也死人。现在这死猪肉就是不能吃，全都放回去，谁都不准拿回家，拿回家的，看我不把他家的锅给捅漏。”

　　“说的轻巧，村里的养猪场工资都发不起了，我们家全指望着书成那点工资养活，再不拿这点肉沾沾荤指，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吃上下一顿肉。”
　　罗翠娟的这番话，让高书记脸都绿了。每句话都是在戳他的脊梁骨，养猪场是他牵头建的，弟弟的工作也是他安排的，现在养猪场成了烂摊子，连带弟弟家的生活也陷进去了。
　　弟弟家的生活到底有没有被拖累？他现在没时间分析，反正人群中，已经有人忍不住地笑出声来，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竟是书记的弟媳妇。
　　气归气，事情该阻止必须得阻止。
　　高书记让分到肉的村民，主动把肉交上去。紧接着他，又让村委会的干部去找木头柴草过来，他要把所有埋下的死猪全部烧掉。
　　有些胆小的村民，已经主动地把肉上交，个别贪利的人，偷偷地想办法把肉藏起来。
　　罗翠娟则不然，她不仅不上交，而且还大摇大摆地提着肉走回家。
　　别说高书记是她大哥。
　　就是天老爷打雷。
　　罗翠娟也无动于衷。
　　“把肉交过来再走！”

　　罗翠娟当面让高书记下不来台，一点面子都不给。
　　高书记气得牙根痒痒，也只能抿抿嘴，自己来回搓一搓。
　　“凭什么？我家半年都吃不上肉，你给我钱买肉吃？”
　　“种着一样的地，干着一样的活。别人家都能把日子过得好好的，就你们家不行？”

　　高书记说话也没好语气，像训斥个孩子一样，数落着罗翠娟。
　　“怪我吗？还不是怪你那个弟弟，不争气，干啥都没用，就是个废物，窝囊废。”
　　“这点肉值多少钱？拿走！”
　　高书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十块钱，扔到地上，罗翠娟看到大哥掏出十块钱，赶忙把手里的肉扔掉，捡起十块钱，屁颠地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