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说找他帮忙办矮爷了。
这事儿牵扯太大,到了陆峰和独狼这个层次,如果要开打,那必然是双方方方面面的利益与恩怨的碰撞,
而羊克,在陆峰与独狼的利益恩怨较量中,所扮演角色的份量,微乎其微。
“我明白。”
我点头表示认同,内心挣扎半晌后,说道:
“峰哥,我过来,其实还有一个事儿。”
陆峰闻言,刹那间,眼神宛若鹰隼一样,盯着我:“什么事儿?”
“我想认你当大哥,道上的那种大哥!”
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我不想再去猜测未来的结局。
或许,我从此踏入黑道,无法回头。
或许,外婆会失望乃至绝望。
或许有一天,我将在牢房里度过一生!
这些结果我都知道,也都想过。
我知道我可能会后悔,但此刻,我只想帮羊克!
如宋哲所说,我拜了陆峰当大哥后,有这一层关系,或许能让陆峰介入。
陆峰没说什么,他托着下巴,眼神复杂地盯着我,
当时的我很难读懂他眼神的含义,我只记得,陆峰就这么看着我,仿佛陷入了沉思。
良久也没说话,刘八斤也不说话,包房里一片安静。
许久,直到陆峰左手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的芙蓉王香烟快燃烧到烟蒂时,陆峰才回过神来,问道:
“你刚刚说什么,声音太小,我没听清。”
我大声说道:“峰哥,我想拜你当大哥,道上混的那种!”
说这话时,我与陆峰对视着。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我说完话之后,我仿佛从陆峰眼中看见一抹萧索,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眼神,很难将这种眼神和不到三十岁的人联系起来。
“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陆峰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边说,起身往外走去。
我和刘八斤相视一眼,连忙跟上。
出了茶楼,刘八斤很识趣的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而我,则跟着陆峰,上了他的白色奥迪100。
奥迪车内,开车的是屈泰丰,他是陆峰多年的兄弟,常年扑克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我也不习惯拿热脸贴冷屁股,冲屈泰丰打了声招呼,就跟着陆峰,钻进奥迪后座。
奥迪在城市颠簸坑洼的水泥马路上奔驰,当车子驶出县城时,太阳已经西斜。
一路上,陆峰很少说话,他仿佛沉浸在一些感伤的往事中,
他大口大口的吸烟,一口烟能吸五秒钟,那种仿佛要将所有的尼古丁全部融入肺里一样,然后在一氧化碳与血红蛋白的深度融合中,将所有的感怀甩出脑外。
陆峰的这副模样和平时聚光灯加持下的风光截然不同,此时的他,更像是情场失意,与生活死磕的大龄青年。
奥迪驶入到蛇桥镇,然后开始爬山,最终在蛇桥镇最有名的蛇湖山山腰某湖边停了下来。
“下车。”
我还在恍惚中,陆峰招呼一声,已经推门下车。
屈泰丰已经先陆峰下车,站在马路分叉口,像是守卫的士兵一样。
我跟随陆峰的脚步,在湖泊边的一处由大理石砌成的坟墓边停了下来。
和江陵县普遍的潦草的坟墓不同,这座坟墓颇具现代感。
坟墓的周围环绕着一圈白色的石柱,石柱上刻着精美的花纹和图案。石柱之间用铁链相连,给人一种坚固而又稳定的感觉。
坟墓的顶部覆盖着一块黑色的石板,石板上刻着一只飞翔的白鸽,寓意着墓主人的灵魂得到了安息。
一棵棵郁郁葱葱柏树边,黑色墓碑上写着:妻子罗艳云,卒年:1990年,1月13日。
在这片青山绿水之间,这座坟墓显得格外醒目,它不仅是一个标志,更像是一段历史的见证。
坟墓的祭台前,摆放着橘子苹果等水果,还有燃烧殆尽的纸钱灰...
在此之前,罗艳云对我而言,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但此时此刻,陆峰既然带我到这里,想必,罗艳云与他有很深的纠葛。
陆峰静静地站在坟墓前,手里夹着一支燃烧的香烟,默默地凝视着嵌入墓碑内的黑白照片,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沉思和感伤。
“这是我女人,唯一的女人。”陆峰声音低沉地说。
我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但此情此景,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祥,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拿你当弟弟看待么?”
陆峰抽着烟,看了我一眼,不等我回答,又轻声说道:“因为..我们是一类人,在你身上,我能看到我过去的影子,我三岁时,妈就得怪病走了,我那个爸呢,是个烂赌鬼,酗酒、赌博、小偷小摸都干。
83年,我爸就因为醉酒后与人发生肢体流血冲突,动刀砍人,被抓进去,死在牢里。
我爸就没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对我不是打就是骂,我数学考99分也打,我煮饭煮稀了也打,他这个人就是个神经病,他死,我一滴泪没流过,
对我来说,灵山乡的一切不值得留恋,除了你和你外婆...
83年末,我那个神经病的爸死了以后,我就来到江陵县,
小学没毕业的我,在饭店里端盘子,在百货广场忍着客人的唾沫星子给人刷皮鞋,一双皮鞋只挣两分钱,
为了抢一块馊了的面包,被四五个乞丐用板砖砸脑袋,当场被砸晕过去,在阴暗潮湿的巷子沟里,躺一整夜。
我没学历,没技能,没背景,甚至连一个亲人都没有,想要有尊严的活着,是一种奢望。
我很不甘心,擦皮鞋挣的两块钱还要分一半给社会上的流子,我不甘心像是老鼠一样,窝在下水道一样的房子里活着,更不甘心那些同样没读书、大字不识的人,可以招摇其道,
凭什么,同样在底层,这帮流子可以趾高气扬,任意决定一个人的生死,而我,一辈子只能活在恐惧与饥饿之中?”
我无言以对。
听陆峰宛若回忆一样的呢喃,童年少年经历的一幕幕,也仿佛电影一样,在我面前徐徐展开。
被贺雄凌辱,被扒裤子,被逼得在猪舍睡觉、在母亲的坟头睡觉...
我小学成绩挺好,考上初中后,成绩也一度可以,
如果不是贺雄,或许,我还能上高中,甚至大学...
陆峰深吸一口烟,语气微冷地说道:
“我没有别的选择,我选择打流!为了抢地盘,我带着二十多个人,在百货广场上,和对伙拿着铳子和砍刀互砍,为了争一个面子,我带着兄弟在江陵一完小前门的马路边蹲麻狗,足足蹲了一个多星期,麻狗接孩子回来的路上,我们当着他儿子的面,把麻狗砍得跪在地上喊爷爷,
也因为道上的恩怨,凌晨三点多,被仇家追上门,寒冬腊月穿着短裤从三楼高窗户上跳下来跑路...
我是一步一步拼杀上来的,我以为搞废了麻狗,我能风光了,能站起来了,但还有宋老虎,八十年代末,我被宋老虎撵得像是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兄弟有的残废,有的坐牢,有的已经阴阳两隔,我也整日不敢冒头,那段时间是我最灰暗的岁月...
我躲在桥底下,晚上出来找垃圾桶,翻发馊的垃圾吃,半夜两三点,伤口在流血,我连出去找诊所包扎都不敢,止血药都没有,寒冬腊月高烧39.6°,也不敢去看医生,还得靠我老婆鬼鬼祟祟的去偷感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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