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距离住的地方很近,初辛在校长办公室,详细说了朗郎情况及要注意的事项后,看他安静的呆在教室角落里,自顾扭动着魔方,这才再次向校方道谢,出了校门。
这里是正常孩子上学的地方,所幸校方也会接收些特殊孩童,初辛正是了解到情况,才决定带孩子过来。
实习期一个月,郎郎在学校只要不造成太大破坏,校方是不会赶人的。
回到杂货铺,初辛将捧在手中的礼物放在柜台,躬身:“谢谢。”
老板娘转身含笑:“一应生活用品我这都有,只是取暖用的木炭如果去临镇批发,价格会便宜近一半,需要过去吗?”
“是。”初辛颔首:“麻烦你将撬车借我用用。”
老板娘带着她走到后院,轻声道:“阿成今天不用进货,我让他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谢谢你。”初辛依旧垂着头,拉过车朝门外而去。
老板娘凝视着她背影摇头,终是叹声朝外走去。
从这里到领镇路程近百公里,加上雪地路滑,冬季炭价高的吓人,可如果翻山过去,体壮的男子耗时一天也就打个来回。
只是要翻越两座山,来回最少要近十个小时,她个看起来风吹就倒的弱女子,难免让人忧心。
初辛来之前就把所有事项摸清楚,去时走的很快,到达领镇购好炭还不到十点,她不敢耽误,在街边买了两块炸糕胡乱填了肚子,将水囊灌满热水,便往回走。
从踏上返程起,初辛就没在停下过脚步,由快至慢,直到外套全都脱下,身上只着着薄薄单衫,汨汨流敞的汗水顺着脸颊打湿了整片前襟,都不曾停下歇息片刻。
她给校方打过招呼,最迟晚上七点要赶去接朗朗,没有太多时间耽搁。
黄麻绳自前套过,两边肩头都被粗糙磨到麻木的没有丝毫知觉,初辛戴着眼罩,身体前俯成不正常的弧度,如前往圣地的苦行僧,艰难而虔诚的挪动着脚步。
成排的冬松如列队般竖立,厚厚冰雪的覆盖下却苍翠欲滴,满树银花的优美,静静诉说着对生命的坚守和热爱。
不远处的崖面上,原若航看着自林中闪现的身影,僵硬如寒冰的呆滞,宛如被骤然惊动的雪崩,迸射出万千罅隙的漫天凋零。
他静静凝视着如蜗牛般挪动在雪地的女子,一点点,一寸寸,缓慢到仿如一幅动态图画,却如野草般的锲而不舍。
原若航突的就想到眼前被冰寒勾勒出的雪淞,任针般的寒冷刺进骨髓一段枯虬的枝,在风雪中铮铮不倒却是非冰非雪。
雪淞的形成需要寒冷低温,也需要水分滋养,这样矛盾条件,让她的出现更为艰难,像极了眼前的女子,苍劲刚硬中喷薄出翠绿欲滴的生机,风雪的洗礼后更增添了一种傲然的风采,美的坚韧而凌然。
他僵在原地,被深深震撼到。
冰雪覆盖的松枝自脸畔掠过,冰冷的刺痛将只是机械迈着步伐的女子拉回现实。
初辛悚然抬头,拉下眼罩打量着四周,不远处就是高逾万仞的絮灵之崖,着名的亡灵圣地。
赤淞是小镇,人口不多,却是整个芬都甚至欧盟自杀率最高的地方,在过去近五十年的时间,死亡的阴影始终占据了这个冰冷而美丽的地方。
一眼,就看到崖面上那袭漆黑的身影正跃身翻过栏杆,瞳孔骤然紧缩,初辛甩下肩上绳套,疯了般冲过去径直撞在人身上,缠绕着朝旁边滚去。
挺立的冬松被撞得来回摇晃,抖落了满树积雪,朝树下纠缠的身影砸去,冰冷的寒意顺着脖颈直窜入肌肤,冻得人全身骤然紧绷。
原若航没想到她竟如此大力,硬生生拽着自己滑倒在坚硬的冰面朝着山壁撞去,慌乱之下只好紧紧揽着怀中人。
冲势被阻,初辛爬起来慌乱的撩起他单薄棉衣,焦灼的怒喝:“你干什么?为什么要站在那个地方——”
乍然看到他夹在指间的香烟,僵怔在地,片刻后捋着头发歉意道:“抱歉,请问你是……”
他挣起身,避开她灼灼目光,扯着暗哑的干涩:“可以借个火吗?”
初辛尴尬不已,跑到撬车边拉着朝前,经过他身边时掏出外衣口袋的火机递上。
撬车再次朝前移动,初辛却突的停步,思忖片刻终是回头,朝着他躬身:“你好,前面是段很陡的下坡路,你可不可帮我在后面抓一下?”
原若航已在次站在崖面,手中燃起的香烟朝掌心按去,伴着皮肉烧焦的糊味,他将烟蒂放入口袋,一语未发的朝撬车走去。
初辛舒口气,再次将绳套缚在肩头朝着山下走去。
真不怪她多想,实是这里发生了太多轻生事件,如果单单只是来游玩的,不至颓废到这般模样。
到的坡下,初辛停步,扭头欢快道:“谢……”
空荡荡的山道只有细雪无声飘坠,那有半个人影,她禁不住抬手朝脸上甩过,做梦,魔怔了。
已是华灯初上的万家灯火闪烁,初辛一眼就看到前方闪着暖光的硕大橘色明灯,那是郎郎的学校。
她忽的甩开肩头麻绳,高喝着朝前方奔去,欢快的笑声如银铃般朝着山谷深处远远回荡而去。
校外的街道停着辆豪华大巴,学生排着整齐的队伍朝车上走去。
初辛紧追在校长背后,双手合十的祈求:“亨利校长,求求你让我跟着,我保证不会影响孩子们宿营,我只要远远看着郎郎就好。”
校长缓慢转着将军肚,绅士的点头:“初女士,我们不是去宿营,而是每年一度的雪祭,只有孩子们可以参加,家长不可跟随。”
初辛急得几乎喝出声:“我知道,可我的孩子和别人不一样,陌生人多的地方会引起他发狂,他会害怕,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亨利停步,绷着脸强声:“朗朗入学已近一周,我不觉得他会给我们带来麻烦,初女士,我不妨告诉你实话,比朗朗严重很多的孩子我们也曾接收过。相信我,他在我这很温顺,我们也能解决学生中一切突发事件。”
“可那只是假像,你不知道我为了安抚他付出多大心力。”
亨利点头,平抚着她怒意:“是,我了解,可你不能把他背在身上一辈子,相信我,我们照顾的了朗朗。”
“不是——”初辛就差跪倒在地,拽着他悲声:“求你了校长,孩子晚上见不到我,会哭闹的。”
亨利看向校车,耸着肩摊手:“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奈何莫能助,初女士,你绷的太紧了,不要紧张,全当放三天假,我保证会还你个完好无缺的孩子。”
“校长……”
亨利突的抻指,严肃道:“你已经严重骚扰到我的工作,在这样下去,呃,我会报警把你抓走,回见。”
初辛僵在原地,急得几乎要哭出来,金发碧眼的教师自旁边走过,拍着她肩头轻笑:“不要担心,我们会照顾好郎郎,放心。”
大巴开出,初辛朝前疾冲几步跪倒在街道,眼睁睁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子。
她该怎么解释,才能让他们相信郎郎一时的乖顺只是假相,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些天,为了能让孩子适合学校,她是如何不眠不休的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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