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流》
第15节

作者: 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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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门做铺,都想赚两个,这样吧,你这一共有多少张?”
  “不是七十三,就是七十四张!”
  “嗯----我也不少给你,一张一个大洋,零头算我的,我就落你这四张皮子,你如果看不行,那就多走一家!我也要吃饭,不能赔钱赚吆喝,年轻人,我也就拚了!你东西上乘,我也不含糊!”
  北风扳着指头半天,算着比龙泽县城稍微高一些,也就点了头:“你收皮子看清楚,话已经说到根上,就依你!老板,你数皮子,看皮子,过后,我不认帐!”
  黄鹤松把系皮子绳剪开,查张,七十四,张数对,又一张张验货,最后,从钱盒中数出七十个大洋,交给北风:“年轻人,拿好了,这年过得,应当是肥年,有老婆孩子了吧?”
  “有了!”想到李莲云,北风信心满满,想到儿子北震声,心中乐了,把钱放在褡裢里,往肩上一扛,叮当叮当听响,然后,一抱拳:“黄老板,后会有期!”

  “哎,哎哎,你站住!”
  “黄老板,还有事?”
  “你就这么走了?”
  “是呀!”
  “你走的是大路,还是小路?”
  “当然是大路了!”
  “经不经过七里桥的断魂滩?”
  “那里是必经之路嘛!”
  “我建议你往北绕一下,走响水坝过去!”
  “为什么我要舍近求远?”

  “七里桥是土匪出没的地方,一般人走不了!”
  “你看我象一般人吗?”北风又一抱拳,“谢啦!”
  “年轻人可不要自负,你肩上背的可是老套筒?可否让我瞅瞅?”
  “黄老板,你懂枪吗?”北风有些意外。
  “年轻人,把那个‘吗’字去掉,我也年轻过,想当年我在袁大头的军队里也是有衔有饷的,二次入高丽,打得东洋人屁滚尿流,那叫一个痛快,看见枪,就跟看见女人似的,它让人热血沸腾,哟,改造过,这玩意儿是加上的吧?”黄鹤松的手在枪体上摩挲着,然后递给他,“年轻人收好,看来你是艺高人胆大,枪是旧点儿,不过是把好枪!”

  早晨出来时,还有一抹阳光,这会儿,这会儿却下起了细细的雪花,星星点点,如果下在薄铁皮上,叮当有声,砸在人脸上,有些疼,铅灰的阴云密布,雪细而密,不似六角形,软软象鹅毛,而是一种颗粒状的,这种叫霰,着实厉害,没完没了不说,下到地上还不化,没有一丝风,下到地上,人或牲畜不是有意拧踩,也就不融化,手冻得象猫咬似的,但他的乌骓四蹄撒开,如鬼助神辅一般,一转脸功夫,跑到城外。

  黄兴忠吹着手,蹲着脖子,把围巾包在头上,象个小妇人,佝偻着腰,鼻子红红的,“终于下雪了,这下子好了!”象个陀螺,在那里打转转,他把冷夸张到极点。
  看着学生一个个走出学校,就是不见梁一纹,等了好一会儿,人走差不多了,梁一纹一个人走出来,脚下象是踩着的不是地,而是一个个水汪,踮着脚,不是在走,而是在跳:“呀,雪下得这么大,我怎么回家?”用手挡住眉毛。
  “你没裹着小脚,路咋走得这样慢呢?”
  “你不会看着天?这不正下着雪?”
  “下雪又不是下雨,淋不着你,抖抖就掉了!走,我请你吃饭!”
  “不行!今天恐怕真的不行!”

  “为什么?”
  “有亲戚在这,我妈让我早回去,我得陪他们吃饭!”
  “有你爸你妈招待,你去不去无所谓!”
  “真的不行!”
  “这都是些什么亲戚?咋这么烦人呢?”他听梁一纹说得如此坚决,知道再说也无益,不再坚持,退而求其次,雪冰渐欲迷人眼,纷繁且凌乱,象他焦躁的心,“要不下午吧!”
  “下午也不行!”
  “什么亲戚值得你这样?中午吃过了大餐,他们还不走?咋这样没品味呢?这是要吃光喝光连同斩蹲一同刷了,连缝缝肉丝也不放过?”
  “好象就是这个意思!”
  “这是三个‘口’字(品)少一个‘口’字(吕),见过没皮没脸的,还没见过这样的!走了!”黄兴忠大步流星,走得飞快。
  梁一纹在雪地里,捂嘴笑了,笑到出声。
  黄兴忠不高兴写了一脸,一头扎进杂货铺,店铺中那么多人在从许多辆马车上搬东西,他视而不见,从人缝中钻进来,一头扎进后院,往卧室中一钻。
  林梅捧着一杯热茶,象影子跟进来:“怎么啦?谁得罪我们家少爷了?是生病了,还是……?”
  “你才生病了!”黄兴忠头也不回。
  “你说你这个孩子,马上就成为大人了,咋这么不懂事呢?你看看你爸,和马帮里那些人,忙得四脚朝天,我好心好意过来问你一声,你咋跟吃了枪药似的,我得罪你了?”
  “你别管我,我烦!”
  “一个衣食无忧的孩子,你烦什么呀?真是的,算我多事!”林梅讨了个没趣,一拧身,走了。
  马帮的头陈渐良,搓着手,冲着林梅走过来,看见她身上穿的是时兴的缎面袄,“小嫂子,冷不冷?”
  “还行!”
  “我刚才好象看见你们家少爷,好象不高兴,为什么?”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谁知道呢,问他不说,还损我!”
  “所以呀,隔层肚皮隔层心,小嫂子,孩要亲生,毕竟血浓于水,我就不明白了,是老哥哥不行了,还是你的问题?”

  尴尬写在脸上,林梅见陈渐良有些**的样子,就走了出去,铺面那儿,正在忙碌,雪花乱乱,分不出点。
  这次他们进的主要是食盐、大米、油,还有一些干货,象八角、辣椒等物。
  陈渐良见这女人不理他,牙齿就咬着下嘴唇,冲马三魁举举嘴,“天生的尤物,你要有那贼胆,人就归你了!”七里桥,隶属于西凉县,在黄花甸子以西,是黄汤河上,唯一一座大石桥,污浊黄汤河,靠近岸边的地方已经结冰,虽薄薄一层,但给人以天寒地冻的感觉,河中心的水还在欢快地流着,在桥的西南不远,由于河床坍塌,形成一个浅滩,面积很大,上面长满茅草和杂树,浅滩上面就是大片丛林,这就是让人谈滩色变,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方,单家帮就经常在这一带出没,他们也经常到黄花甸子打劫。

  当北风远远看见大石桥时,准备到那儿一策马就过去,然而,当他的马到那儿,却有一棵很粗糙的枯树倒路面上,这是土匪惯用的伎俩,以前在会友镖局,这都是家常便饭,他勒住马,马儿“咴咴”打着转,“道上的朋友,出来吧,不要藏着掖着!”

  呼啦啦从桥下窜上来六七个人,有拿刀的,有持枪的,为首的一个,穿着还十分讲究:是东北的貂皮大衣,脚蹬长统马靴,勒着腰带,腰间捌把枪,枪上有红绸,“此山是我开……”
  “得,得得,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你就说,怎么才能让我过去?”在马上,北风摆着手,他看清了:这些人有两杆长枪,一把短枪,三把鬼头刀。
  “把褡裢里的东西留下,我们把树给你挪开,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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