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流》
第42节

作者: 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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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兴忠和陈梅梅一声不响打开禁锢多年后院的墙,一下子向后扩出两个院,显得格外空矿,房要小,地要少,这明显有悖祖训,这是要干什么?黄花甸子人心中犯嘀咕,甚至有人露齿讪笑,笑着笑着,笑容就僵在那儿,因为黄家大院,红红火火办起了酒厂,这让史健久心中很不痛快,看到黄家大院滋生出新的力量,一个学生娃尿斑未退、奶斑未掉怎么就一下走向正途?想不明白。女人真的是男人的学校,一旦踏入这所学校,就会大彻大悟?他的头摇得如波浪鼓,一面添堵的墙,正在从平地而起,这不能不后悔当初的决定是多么草率。黄兴忠和陈梅梅这对欢喜冤家,远比黄鹤松更有眼光,更能折腾,象一块巨石,横亘于此,他们另辟蹊径的玩法,让人眼晕,不是买进来,而是卖出去,不等候,主出击。

  “媳妇,天这么晚了,明天还有事,上床睡觉!”黄兴忠压抑许久的心,终于上扬了,他明白:跟着这个大脚女人,就能把日月过得崭新,他把目光,透过苍茫,越过屋脊,把狂燥的心,跌落在东跨院,感谢母亲,慧眼识人,男人一旦觉醒,就会信心满满把日月翻过来折腾。
  陈梅梅还在收拾:“想我了?”

  “这不废话嘛?”
  “刚结婚时,不也上十天你睡沙发上吗?你那会儿该有多么排斥我?”
  “翻篇了,别提那茬,再提我就生气了,你爷们也是有脾气的!”黄兴忠舒服仰躺在被里,听雨呜咽,那声声如絮,象在催促,是那样有韵味。韵味浮夸,象烟,带着五味六香,飘过心缝,跌落在心谷,弥漫着,象重庆的雾,浓得化解不开。
  “你那就是狗脾气!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女人关插房门,一脸桃花红,脱巴脱巴钻进被里。
  大红蜡烛赤搏燃烧,床就吱吱呀呀,象大海涨潮一样,汹涌澎湃起来……他们的幸福生活,就这样在岁月搓痕中,激荡如潮。
  麻城和薛彪从饭店走出来,两个人都有些微醉,站在屋檐下,听雨渗漏,灯光昏黄。
  “兄弟,后会有期!”薛彪一抱拳。
  “我看恐怕这是最后一单生意,你好自为之吧!”麻城转身要走,他已经撑开自己雨伞。
  “别介,麻爷,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拗口都没打,你说多少是多少,怎么?就这么不和我做了?”薛彪拉住麻城手腕,“麻爷,几个意思?自从我认识你以来,我自认为我待你不薄!亏过你钱?压过你价?就算有,也是有商有量,玩的是君子搏!”

  “兄弟,不是我不和你做了,而是有人要抢你饭碗!明讹,我是接到了对方警告!我可不拿命搏,生命珍贵,这一点:你是知道的,钱要赚,命要保,狭路相逢,我择退,钱有命挣,更要有命花。除非你把他象狗尾巴草一样连根拔起,否则,一切无从难起,这个霸道,且不知进退。”
  “什么人?这么牛性?是史布业?不能够!”他们虽为同行,相互友善,历来井水不犯河水,甚至有时在路上碰到,彼此还会打招呼。谁这么横插一扛?麻城不愿意说,证明了对方的实力。
  “我怎么知道?明天我再告诉你,到时候你自己看!”麻城踏进雨中。
  这么多年,他单枪匹马游走于省城和西凉之间,游刃有余,现在突然出了岔子,这不是断他财路吗?他一夜没睡好,天大亮以后,脑袋有些疼,在床上辗转反侧,好容易挨到中午,突然,旅社有人通知他,有电话找他,他挣扎几下,才下了床,路过樱桃房间,门是锁的,哪儿野去了?皱一下眉,就去接电话。

  麻城告诉他:让他去木木山庄。他没顾得上洗脸,出了绿月牙,叫了辆人力车,就去了木木山庄。那儿他不常去,和老板关系不错,到门那儿,他问了麻爷来了没有,掌柜告诉他,早来了,在楼上,208,他说声谢谢,踮着脚就上去了,找一下,号是连着的,很容易找得到,门关着,他看看没人,就弯腰贴着门听。
  “薛彪给你多少?我再加一成!”这是陈渐良的声音。
  不会吧?原来是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找死!
  “陈师傅,你这是插撬杠,用蛮力呀,天下生意无道,人有道,何必吊一棵树上?在省城这儿,做这种生意又不是我一人,还有外国人,你要不熟悉,我给你介绍,不能因生意毁了这么多年关系!”
  “毁了就毁了,还可以建立新的嘛!”

  “我能问一句,你为什么要这样?他得罪你了?”
  “那到不至于,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咋咋呼呼。”
  薛彪终于听明白了,原来是这个食而不知其味的家伙在捣鬼,行了,他立刻从二楼抽身,回到绿月牙,马不停蹄雇了辆车,一路向东北,就回到了西凉城,这一回,西凉城酝酿着一场血雨腥风,以至于后来陈渐良冤死在牢里,都没想明白:这祸是怎样从萧墙而起的。
  黄铃还是那样瘦,小麦色的脸上,笑容依旧如阳光灿烂,她挑着两捆柴,有些摇摆走着,汗水打湿了她的头发,这时也就中饭前光景,街上赶集的人渐渐多起来,她依旧把柴禾担在李墨香家门边,偏一点,刚蹲下,还未得及抹一把汗,李墨香端着饭就出来了,“哟,黄姑娘,这么早?”
  “占地方,不好意思,老在你家门口,碍不碍你家事?”一脸歉意。
  “没事,你就占着吧,我也不用!柴不错,你自己打的?”
  “是!”

  “你是姑娘,不是小子,别这么拚命!”
  “我弟不在家,给人扛活,家里主要是我,要吃饭嘛,别的我也不会!”
  “要不你跟我干吧,每月两个大洋,怎么样?”
  “我能干什么?”

  “学着绣花呗,做我徒弟!”在那件事上,李墨香自觉亏欠黄铃,要在这上找补。
  “我怕有闲话,再说,我也做不了主!”不好意思笑笑。
  “那就回家问问你妈,下个集,我听你信,我是不忍心你把自己遭贱了,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
  “我今天吃得早,所以……”
  庄惠英刚从铺子里出来,想不到这天一暖,街上会有这么多人,走着走着,看见黄铃,象个小老头往地上一蹲,右手托腮,正瞅着熙来攘往的人流,她便岔过来:“你是黄铃吧?”

  “是!你是……?”她有些不敢认庄惠英。
  “你弟弟在我家里,你想想我是谁?”
  知道东窗事发“你是黄太太吧?”她声音有些嘶哑。
  正说着话,李墨香端着碗重新出来,“哟,是黄太太吧?”
  “我知道你是谁?你儿子在北平上大学吧?”
  两个女人没有把该问的话往深里说。
  “是!你买柴呀?”李墨香问。
  “不是!她弟弟在我家,我就走过来,随便打声招呼。”
  “你娶了个好儿媳妇,听说你家酒厂开业了,一街两巷,赚足了好名声,何愁不发?焉能不富?黄老爷是不幸的,但你是有眼力见的,头几天,我撂远看见她了,形象是粗线条,心却是极细极细的!象琴弦,不愁弹不出好曲子!史健久史家该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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