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樱花》
第60节

作者: 黄小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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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乎我是妓女吗?”
  “如果下辈子,我有幸成为你男朋友。无论你是妓女,还是杀人犯,都希望你能够嫁给我。”
  “真的?”
  “真的。”
  “哄我吧?”

  “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希望女人都为你做这个,嗯?”节奏有所加快。
  “很多人承受不起。承受得起的,是心灵遭受创伤,或者向现实低头的人。像你。谁叫我们生活在这个时代呢?这是一个让人不得不委曲求全的时代。我希望那类人越少越好,因此并不像你说的,希望都为我做这个。这不是错,生存的一种手段。说三道四的人可能不少。对那种人,别抱有幻想。明白?”
  “不明白。不明白你说我好话,还是坏话。”
  “好话。”
  “别骗我。”

  “没骗你。”
  刘梦骑在我身上,叠在一起了。
  “他那里好大。”她伤感地说。
  “是吗?”
  “又大又长。”

  一个神奇的夜晚。无论怎样折腾,都感觉不到疲惫。刘梦说自己患有睡美人症。而我,也不想浪费机会。因此做了不知多少次。后面几次好像没排出东西。天空泛亮时,两人背对背,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闹哄哄的:车声、音乐声、人声。嘈杂不堪。在我听来,仿佛都被放大了几倍。我套上内裤,走到窗边。太阳位于九十度的位置。穿衣时,瞥见桌上的两个小笼包、一个卤鸡蛋、一杯豆浆,装在白色小塑料袋里,乍一看,以为是昨晚用过的卫生纸。小笼包不含一丝热气,估计买很长时间了。我这才想起刘梦,可是哪里也找不着她。床头有张纸条,从通讯册上撕下的,上面用圆珠笔写道:

日期:2012-04-30 09:49:37

  “坏女孩刘梦是个傻女孩。”
  这句话我默念了五遍,终究没能悟出含义。整齐折好,揣进裤兜。然后进餐、洗脸、刷牙、出门。路上,买了包烟和一支笔。我推开“花想容”按摩院的门,问刘梦在吗?回答说不在。
  “靓妹很多!”说着,被刘梦唤作肖姨的女人扬起右手,示意在座的女郎全部起立,“有看上的没?”
  “刘梦住哪?”我问。

  “住这儿。不过昨晚有客,不在这儿睡。”
  “今天没来吗?”
  “早上拿了点东西,又出去了。”
  “去哪了?”
  “刘梦去哪了?”肖姨大声询问。女郎们面面相觑,都说不知道。
  “可能去网吧了吧?”一个女郎征求竟见。

  被征求意见的女郎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
  “这里很自由。”肖姨告诉我,“想来就来,不想就不来。”
  “陪夜多少钱?”我问。
  “三百。”
  我摸出三张百元钞票,说:“昨晚的客人是我,请转交刘梦。”
  肖姨接过钞票,“噢”了一声。

  我把《雪国》放在柜台上。
  “请把书也交给她吧?送她的礼物。”
  肖姨拿起书,也不看,扔进抽屉,什么也没表示。可她的神情好像在说:真他妈的幼稚!
  出门时,身后传来娇滴滴的挽留声:“帅哥,坐一下撒。”
  《雪国》里,收录了川端康成先生的四部作品:《伊豆的舞女》、《雪国》、《古都》、《千只鹤》。以及我写在扉页的QQ号码,和刘梦能够加我为好友的愿望。直到一年后,才有人以“花想容”的验证信息请求加我为好友,我以为是她。但不是。是认识她的人。我从认识她的人那里打听到,刘梦自杀于2003年8月22日子夜,即我送出《雪国》后的第十一天。她赤身裸体,只穿一双跑鞋,从芙蓉区一家宾馆的十七楼跳下,被四楼的广告牌接住,挂了六个钟头,天亮才被发现。享年19岁。

  *
  我带着张娣的骨灰,来到新疆。
  不代表我对刘梦怀有好感,就非得按她的话做。说到底,是无奈之举。我需要去到世界尽头样的地方,清洗脑袋里往事的痕迹。此其一。其二,我错过了株洲硬质合金厂的入职报到,再去别的单位面试的机会也就渺茫了。这个时候,无论哪家用人单位,都在忙着组织新员工上岗前的培训。况且有色金属这块,除了“有色金属之乡”湖南,别的地方还真不好找工作。而我,压根儿不想留在湖南。

  一番考虑后,重返学校,在档案室查到李自由家里的座机号码。几经周折,联系到李自由本人。
  “兄弟,想死你了!”他激动地说。
  “我也是!”我说。
  “过得好吗?”他问。
  “好得很。”我骗他。
  “你呢?”我问。
  “还没死。”听口气,好像很惨。我提到五个月前的那个提议,问有效否?答说有效。次日中午,按李自由说的,打电话给他在新疆的叔叔。他叔叔问我的专业、学历、个头大小。“真是李自由的远房表弟?”“当然!”就这样,我踏上远赴新疆之旅。面试省掉了,只搞了个体检,就成为那家公司众多储备干部的一员。
  一家以高纯铝为主导产品的上市公司,资产相当雄厚,宣称数十亿。可惜我去的那个时间,业绩相当平凡,但就乌鲁木齐市乃至整个新疆自治区而言,工资算高的。

  我被派到电解部。每天的工作,是巡槽、换阳极、收边、出铝。
  一门考验体力的活计。难怪李自由的叔叔问我个头大小。拿阳极来说,不算铝杆和钢爪,只算底下两块碳块中的一块,就重达一千五百斤。虽然被天车吊着,但还是要人扶正、入槽、用四十多斤重的卡具固牢。
  一门考验耐热能力的活计。上头说工作环境只有四十多度,我觉得不止,特别是捞碳渣时,简直成了孙猴子,被投进了八卦炉。冬天还好,夏天的话,上班的时间里,一直大汗淋漓,淋了一整天雨的狗似的。
  危险。天上是吊着重物来回晃荡的天车,地上是横冲直撞的叉车,脚下是红彤彤的铝水。和这些劳什子随便亲热一下,也就挂了。还有电解槽之间两万四千安培直流电产生的辐射,据说可能引起体内物质的化学反应,杀人于无形。阳极产生的氟化氢更要命。有个传闻:一个干了二十年的电解工作猝死,法医切开腿骨,发现是黑色的,那是中毒。传闻的真假,我不得而知。但在干了两年电解后,觉得身体大不如前了:比进厂时老了四五岁;头发脱了不少;害怕摔跤,担心摔跤后骨骼像玻璃那样裂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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