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宫词——西汉后宫波诡云谲的斗争》
第19节作者:
侯虹斌 刘骜冷笑了一声:“两位舅舅现在是要威胁太后吗?你们胆大妄为,逾越臣子之义在前,胁迫母后,惊动圣驾在后,还有什么话可说?”
太后在一旁,对刘骜的话颇不以为然:“骜儿,他们是你舅舅,虽有不当,也不必太过严苛。”
刘骜不客气了,他转过脸对太后说:“这二人不仅交通游侠,还窝藏亡命之徒,结交奸人,留为已用,心怀不轨。母后,你常常教导朕不宜软弱用情,朕不敢不听。”
刘骜把她的话给堵死了,王太后无话可说。心念一转,料骜儿也不敢真的怎么样,让他们兄弟吃吃苦头也好。她点点头,对二人说:“你们若高兴跪着,就一直跪下去吧。”迎身走回了肩辇,不再看他们。
刘骜和班媞也跟着回到宫中。班媞没有见过刘骜如此刚烈果断,她不知他今天怎么忽然就狠了起来,有点奇怪。
王太后还有些放心不下,她回头看了一眼刘骜。就在这一刻,刘骜刚好把头别了过去,装作没有看到。
日期:2008-10-29 11:03:34
刘骜一回到宣室殿,马上召尚书,再次起诏责问司隶校尉、京兆尹:“身为京兆尹和校尉,明知成都侯王商擅穿帝城,决引澧水;曲阳侯王根骄奢僭上,僭制使用赤墀青琐,红阳侯王立子侄臧匿奸猾亡命,宾客皆为群盗,为何矫情放纵,不知举发?司隶、京兆坐为阿纵不举,须正法。”言出令行,一纸诏书,把司隶校尉与京兆尹下到诏狱。同时,刘骜又下令尚书禀奏文帝时诛将军薄昭的旧例。他要发力了,要效仿先帝,除掉令他头疼不已的一伙外戚了。刘骜心里说,这回,我要快,快到在母亲还来不及反应之前,趁王凤这两三个月因病放松政事之时,把这王商、王立、王根的势力都打掉,让他们哭都来不及。到那时,我就不必受制于王家了。
刘骜美美地睡了一觉。
刘骜又驾着他的飞行殿出门了。站在荒野里望去,四周荒草连天,整个天空越压越低,越来越黑,云飞快地流动,近得仿佛伸手就能把云推开。远处还有乌鸦呱呱地叫,长一声,短一声。他忽然看到不远处,乌压压地跪着数百个人,老的老,少的少,男男女女,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旁边还有一排持刀待命的郐子手,刘骜有点奇怪了。他登基以来就没有下令诛过族啊,这怎么回事?他走近,问了一位挨在最边上的少年。那少年面无表情地说:听说,大将军王凤要谋反。刘骜又问:你是他的亲人吗?那少年又说:不是。我不认识他,我父亲也不认识他,我爷爷也不认识他。
刘骜一想不对。就算王凤谋反,这个少年的一家也不能杀啊。他大声地叫:停下!停下!待朕再议!
可是来不及了。“卟哧!”手起刀落,血花一朵一朵地向天空怒放,漫天飞溅,煞是好看。刘骜身边的几位刽子手,居然还拿起砍刀,互相比试谁的刀口豁得小,谁的活更利索。他看到,那几把刀的刀口还冒着血沫呢,血花破裂时发出一种轻微的嗞嗞声,越来越响。有一位刽子手正说着话,忽然一个转身,就向刘骜砍来。刘骜慌忙在地下骨碌骨碌一滚,那些血溅到脸上,又稠又腥,带点鲜味,他一尝,哦,好像是自己的血,却一点也不疼……
刘骜绷地一下醒了。胸口那颗心还在狂跳。他甚至摸了摸脖子,还好,还在,只是手心里攥着一把冷汗。
梦里到处都是惊魂未定的刘骜。这几年来,他经常在梦中四处逃亡,不是被追杀,就是忙着追杀别人,受尽折磨,惊魂未定。许娙说他心思过重,思虑过多;是的,他睡着、醒着,没有一个魂儿能安宁。
他头痛不堪,再也睡不着了。
日期:2008-10-29 22:00:55
第二天一早,有人报告,王商、王立、王根伏拜在未央宫前,而且光着膀子,背负斧钺,身边还放着三具棺木。刘骜有点恼怒:又来了。他们以为负荆请罪就能结了吗?没那么便宜。本想不见,但舅舅都已苦苦求饶到这个份上,就看一眼吧,看看他们还能怎么争辩。
刘骜走出前殿,看见三人都趴在殿前,后面果真排着三具棺材,仆人在后痴痴地站着,形容可怜。刘骜一步一步走下赤墀,走近了,只见他们全都趴在地面上,三个人的脊背上都用藤条背着的斧头,锋刃在阳光下晃着人眼,想必十分锋利。他们光着的膀子上挂满油油的汗珠,整个头颅埋在臂前,手臂又贴在地上,沾着土。尤其王根,屈着肥胖的身躯,身上一堆一堆的肉叠在一起,体肥多汗,他却一动不敢动,很是滑稽。刘骜心里发酸,开始还强作镇静,不觉眼眶一沉,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毕竟是舅舅,毕竟这么多年了,是他们支撑着他从生死未卦的太子之位上挣扎着过来的,谁也不容易。现在,他们已经老了,还要这么屈辱和悔恨地趴在自己的脚底下。天哪,难道就因为他们的房子超过标准了,我就要把他们赶走吗?
刘骜忽然想起昨晚的那个梦。莫非这预示着我要向王凤及五位舅舅下手了?昨夜黑漆漆的天空下的满天鲜血,又浮现到他的眼前,刘骜紧紧地闭上眼睛,干脆任眼泪流下来。他亲自伸手,抱住王根的肘,要把他拉拨起来。他们是我的亲人啊。他又伸手把王商扶好,低声地叫“舅舅……”话音未落,王商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殿外的阳光,渐渐硬了,冷了。他抱着三个裸着膀子、油光锃滑的老男人,就这样站在大殿前。他心里又酸又痛,有什么在顶着他的胸口,撞得他生疼,哽咽得开不了口。刘骜明白自己下不了手了。被皇帝亲手扶起来的王商、王根、王立三人,又羞又愧,当中未尝没有隐隐夹杂着一丝侥幸。
刘骜悄悄地抹去眼角的泪水。忽然间,他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了。完了,他把最好的机会错过了,他将永远不会再有能力、也不会再有勇气动这个手。刘骜预感到,终其一生,他都要受制于这些外戚了,是他亲手养大的祸害,他将为此自怨自艾。他就是这个性格就是这个命。
日期:2008-10-30 12:05:21
第八章
刘骜去天禄阁看书,不由得想起来,在刚刚加封班媞为婕妤的时候,他也常常会和她一起到这里看书。天禄阁中那些书,那些字,那些人,到处都是与班媞在一起的回忆,密密麻麻。这么多年了,日子久了,恩情也渐渐薄了……然而,薄的不是他。刘骜说不出班媞在哪里欠了他,可是,她眼里心里分明躲藏着一些东西,是他所看不清的。刘骜已经察觉到他和班媞之间出现了问题,就像花瓶上的裂隙,在不动声色地扩大延绵。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裂缝在哪里,也无法去修补。
女人啊,真是麻烦。刘骜很苦恼,他怎么就招惹了两个差别这么大的人呢,一个太静,一个太吵;一个要求太多,一个要求太少。以前他总是嫌许娙想东想西,烦;但现在他发现,像班媞那样摆出一副无欲无求的女人,更烦。
刘骜转道去增成舍。他悄悄进来的时候,班媞正在看书。她发现刘骜来了,赶紧让座,两人闲闲地聊了一会。不知怎么,刘骜心里就是不舒服:他没有看到她的热情,她的举止太程式化了。两人再次无话可说,都有点扫兴。刘骜就想不通了。她在看书的时候,她的睫毛扑翅翅地闪着,眼角眉梢都是暖洋洋的笑意,仿佛有一颗心在跳动着。那时的班媞,那么娴静那么美,可是怎么一到现实中,她就像一枚纸糊的月亮,毫无温度?
刘骜坐了坐,了无趣味,就想走。他已经起身了,盘着的袍子刚刚抖开,一直颌首低头的班媞忽然冒出来一句话:“陛下,为什么现在到了增成舍总是不开心?是臣妾做错了什么吗?”
刘骜冷笑了一声:“你是天下第一贤妃,第一才女,又焉能有错?”
班媞甚至想冲口而出,那你的脸色摆给谁看?她把一口气咽下去了,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 “臣妾无能,只知守我的本份。”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