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飞燕赶紧凑过来搂着她，轻轻地摇着她，眼睛一汪水一样地望着她，仿佛要淌进她的心里。赵飞燕说：“姐姐，别生气啊。是我不好，你怎么能跟我这样的女孩计较呢，我又不懂事。”

　　班媞没有接话，在想着该如何理会她。赵飞燕完全不管班媞阴沉着的脸，自顾自地说道：“真的，皇帝并不合适你。他不会懂得你的美的。皇帝不懂你，真正懂你的人是我。我爱你。从我被封为婕妤的大典上我就爱上你了。你就像英雄一样，不动声色就拯救了我。你弹琴，我跳舞，我们就是天生的一对妙人啊。”
　　这番表白，听得班媞心惊肉跳。可赵飞燕仍在滔滔不绝：“那天起，我就总会想你，天天都在想你。我日日听到后宫姐妹和命妇们对你的赞誉，连王太后也对你礼赞有加，我又是高兴又是难过。你越是好，我就越是担心配不上你。姐姐，你这么贤德的人，你会愿意看我一眼吗？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只会蛊惑皇帝的狐媚子吧？你怎么会愿意和我交往呢？”

　　说着说着，赵飞燕就泪水涟涟了。这些话太意外了，像一梆子闷棍打在班媞的头上。她被敲得头晕目眩。美人赵飞燕对她垂青——看似美妙，光荣，可想想却又不能怎么样，就像给她画了一个饼。班媞不知道怎么样应付这等天降下来的美事，她索性搂住了她的肩，轻轻拍着，安抚着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一个女人，她的情敌，对她表达爱情了。班媞的脑海里有千百个念头，像飞蝇一样扑扑乱窜。
　　在这种胶着中，赵飞燕停了半天，又说：“你以为我是嫉恨我妹妹，恨她抢走皇帝吗？不是的，我爱她，我很爱她，我是在嫉恨皇帝，他就这样把我妹妹据为己有了，日日颠鸾倒凤，我无法忍受。我只恨她辜负了我的情分。我会爱上你，就因为你和合德是同一类人。”
　　日期：2008-11-18　15:30:04
　　第十章

　　宫里出了一件大事：王美人流产了。
　　刘骜上次的一夜承欢，王美人有孕了。王美人平日十分低调，直到三个月的时候，才有一些宫人悄悄看出端倪。刘骜十分欢喜，悄悄加派了几位保姆和太医去她的日华殿照顾，也不敢张扬。此时，王美人偶染轻微风寒，也未觉得十分严重。不料，就在她在日华殿中走动的时候，忽然腹中绞痛，下体流红，太医赶到内殿的时候，她已被安置在床上了，下身还在浠浠沥沥地滴着血。

　　太医诊了诊脉，摇摇头，说，安胎药现在已不管用了，只能保住王美人了。半日，外面的宫人只见宫女眼里汪着一包泪水，捧着一盆东西走出来，上面用白布遮得严严实实的，大家心里已猜到那是什么了，都唬得不敢动。
　　刘骜得到禀报，“嗡”地一声，头皮都发麻了，忙命人封锁消息，暂时不让王太后知道，急匆匆地跑过来。
　　王美人已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仍然在昏睡。刘骜看着这个女人疲惫的面容，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根木桩，一次又一次被这样那样的打击钉进了泥里。痛苦是痛苦，可是，敲打得多了，连痛觉都已迟钝了，眼泪再也流不出来了。
　　发了半天呆，刘骜这才把黄门和宫女唤来，细细地盘问，命光禄勋调查此事。不过，花了一下午，验查所有的膳食、药方、甚至饮具，都没有不妥。王美人虽染风寒，然而也看不出有什么小产的迹象。正当刘骜疑虑着的时候，王太后竟亲自来到日华殿了。她看了一下王美人，知道没有危险之后，满脸怒容地盯着刘骜：
　　“怎么回事？皇帝查清楚没有？”

　　刘骜只得低头伏首说：“正在加紧调查中。”
　　“既是毫无征兆，必定是被人所嫉害，绝不会无缘无故小产的。对这种事情，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王太后说。接下来的训导，刘骜都听腻了，无非就是又是没有子嗣，拿什么向祖宗和社稷交待啊。他恨不得捂上自己的耳朵，可是不能。他现在明白了，他那么反感自己的母亲，已不在于她说什么了，而是只要是她说的，他都讨厌。
　　光禄勋史青石走过来，向王太后施礼后，附在刘骜耳朵说了几句话。
　　王太后问：“什么事？”刘骜只得说：“是光禄勋方才盘问宫女听来的消息。”王太后眼睛有神了：“那到底是什么回事？是有人要害王美人和皇儿吗？”史青石只能答：“一切都还不清楚。只是，微臣得知，除了许皇后一日前曾亲自来看望过王美人之外，这两日没有别人来过日华殿。”
　　“那你还不赶快令人彻底查清楚？后宫出了这等丧心病狂的妒妇，那还了得？”

　　刘骜只得点头称是。末了，王太后还吩咐史青石，一旦有什么消息，不仅要禀报皇帝，还要同时禀报她。
　　刘骜深怪史青石多言。他一点都不相信许娙会陷害王美人，而且现在证据也不足。不错，许娙是生性嫉妒，但她只会尖酸刻薄，直来直往。要她设计圈套去害人，她做不来。何况，据身边宫女交待，皇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送了一两件平常的小礼物，就冷着脸告别了。这只是作为皇后的基本礼貌而己。
　　刘骜并没有直接找皇后，不想和她正面冲突，只是令人召来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他亲自听史青石的审查。当刘骜听到许皇后从日华殿回宫之后，竟然闷闷不乐地摔东西时，愈发证明自己的判断。一个有本事设计阴谋的人，怎么还会如此蠢头蠢脑、毫无谋略？
　　日期：2008-11-18　21:12:36
　　刘骜郁郁不得志地来到昭阳宫，希望赵合德能够安慰她。当他走进昭阳殿含天阁的时候，在门口就听到清越的琴音。刘骜看到赵合德与赵飞燕头挨着头，正在一起兴致盎然地研究曲谱，飞燕奏琴，合德歌吟。她们的关系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改善的，因为有过过节，所以她们彼此间不得不表现得更为亲密，更为默契。
　　两姊妹的合奏，把刘骜听得恍惚起来。他有一点怅惘。这两个女子沉迷的刹那间，他觉得她们是那么的陌生，与他的庸俗的生活毫无瓜葛。她们是如此地年轻娇嫩，而他一天到晚都卷进具体而丑陋的烦恼当中，每一件，都像无名肿毒一样吸附在他的身上。比起她们，他就是一个俗物，他没有这么天真烂漫的内心，来不及伤春悲秋、感世伤怀。

　　琴声结束，门外的刘骜轻轻地鼓了一下掌。二人这时才看到他，忙起身。听到刘骜的夸奖，赵飞燕得意地说：“臣妾的这张宝琴，有个名字，叫做凤凰，不仅华贵，而且音韵清绝。不是人人都配听的。”刘骜把玩着这把琴，只见上面用金玉浮雕成龙、凤、螭、鸾，精巧细腻。赵飞燕又说：“陛下能听到臣妾弹琴，也是沾了妹妹的光，不是知音，我还不会弹呢。”

　　赵合德令人摆下酒宴，三人开始说说笑笑。刘骜原本已在担心赵飞燕会怨他偏爱赵合德，可是，看着两姐妹如此亲密，他再无疑虑了。这样还不够，明明心里是想着赵合德的，他却有意搂着飞燕，有意和飞燕说话。赵飞燕怎么会不知道？她索性将计就计，腻着刘骜，动辄让他斟酒，喂食，后来干脆把腿搭在刘骜的大腿上。
　　刘骜讪讪的，赵飞燕伸出手指，勾着他的下巴，放出一个千娇百媚的眼神，说：怕什么，就我们姐妹二人。以前陛下与群臣大摆筵席的时候，陛下还抱着我呢。赵合德看着，也不说什么，只是笑笑。
　　赵合德问：“王美人现在身体如何了？”
　　刘骜顿了一下，似乎在疑惑。赵飞燕笑了：“都过了一天了，现在整个后宫，甚至朝臣们都知道这件事了，陛下还想封锁消息吗？”
　　刘骜说：“王美人也不知得罪了谁，朕怀疑她的小产不是意外。”赵飞燕马上接话：“陛下怀疑是谁呢？”赵合德警惕地看她一眼。赵飞燕当作没看到，接着说：“现在的宫禁太过松懈了，陛下也不派人管一管。我倒是知道，许皇后的姐姐许谒，最近进入宫闱特别频繁。按理说，宫里头一天到晚人来人往，出点大事小事当然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