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宫词——西汉后宫波诡云谲的斗争》
第54节作者:
侯虹斌 赵飞燕知道自己有多美,可是她已经习惯性地被妹妹挫败了。人总是这样,被冷落的时候,别说男人,甚至连女人都要拒绝她;而时来运转的时候,裙下之臣总是成打出现。在同一个下午,她轻易地就夺回了两个男人的爱慕:刘骜对她满心都是欠疚和怜惜,疼爱都来不及;而冯无方,则视她为天仙,仰慕得要紧。现在,只有她想要月亮,这两个男人就不敢给她星星。冯无方是音律协的首席乐师,精通多种乐器,在音律协一大群眼睛半瞎不瞎的老头和胡须中年猥琐男当中,年轻挺拔,是一众宫人的心仪对象。而现在,这样一位大众情人甘心冒着生命危险,委婉服侍于她,赵飞燕很是得意。如果只有刘骜或冯无方任意一个人的宠爱,也许快乐就要减半,她还是会委屈的。
冯无方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成了皇后的入幕之宾。他在床上的功夫也令赵飞燕十分满意:比起刘骜,她宁要冯无方的鲁莽而直接,而不是刘骜的花样百出,折磨得两人都疲惫不堪。在性上面,她愿意充当主宰者而不是相反。
赵飞燕有时会想,哦,我爱皇帝,也以另一种方式爱着冯无方,我爱他。她也是这么对冯无方说的。
日期:2008-12-07 21:48:12
刘骜现在把感情平分为两半,一半给合德,一半给飞燕;把时间平分为两段,一半留在少嫔馆,一半留在远条馆。这里有一些非常难以言说的困惑:十多年前,刘骜把八成的心思都放在处理政事上的时候,从太后到大臣,对他没有把那剩下的两成精力贡献出来耿耿于怀;而今天,他几乎全然把朝政撇在一边,整日价只顾在脂粉堆里厮混,大家反而无话可说了。一件事做得越是荒谬,就越是没道理可讲,越是难以驳斥。照旧有奏折指摘皇帝的宫闱之事,刘骜现在也不生气了,会视情况给予上折者嘉奖或赏赐,却一律不听,弄得那些大臣们十分狼狈。再严厉的责难,都能领回一堆赏赐,那些朝臣害怕自己的一片忠心被当作沽名钓誉,慢慢地也就闭嘴了。
可对付女人并不比对付那些朝廷大事容易。赵飞燕已经骄娇成性了。些许有点病痛,就不进饮食,必须刘骜亲手用羹匙来喂;药稍微苦一点,非得刘骜含在嘴里后吐给她方才肯下咽。除了刘骜本人,她谁都不卖帐,连赵合德都不成。她就像只小猫,时而傍在人的身边温驯可怜,时而竖起爪子见人就挠,谁也摸不透她的心。
刘骜认了。他知道自己的心一直偏向赵合德,而对于赵飞燕,我比她投入的感情少,我比她不在乎,我比她无情,所以我亏欠她的,所以我迁就她,所以我打掉牙齿和血吞。多情的人是没有活路的。
即便如此,赵飞燕也仍然不满足。刘骜的好是多么不可靠啊,他的心不在这里。她时时睡不着,偶尔睡着的时候,梦中合德就对她甜甜地笑。合德对我笑,我就害怕得没命地逃亡。梦见我藏身在御厨的干草堆里。合德说,我来救你啦,姐姐,你倒是出来呀。然后就开始放火烧。噼里叭啦,噼里叭啦,我疼得,可是,我坚决不能喊出来,喊出来我就活不成了呀。痛啊……猛然间,赵飞燕醒了,带着一颗烤焦的心惊醒了。醒来只见到床头赵合德的那颗枕前不夜珠,仍在灼灼地放着光。她的身边,空无一人。
赵飞燕愿意相信“石华广袖”的谎言,只是因为,相信会让她活得轻松一些。一个女人,连当都不敢上,那活着也就太寡味了,听来只有让人同情,恨不得自己挖个陷阱跳下去。在后宫漫长的日子里,赵飞燕需要折磨刘骜,压榨刘骜,来证实她所拥有的这种专宠,叫做爱情。
赵合德对于姐姐的乖张并非心无芥蒂,不过,她拿准自己吃得住刘骜,就忍了。在赵飞燕刚入宫最受宠的时候,尚且没有抓住刘骜的一颗心;那么,刘骜的感情已都移到了她身上的时候,赵飞燕再撒娇卖痴又有何用?对于男人,她的阅历是比不得赵飞燕,然而,她却善于从赵飞燕的身上吸取经验,了解男人;而赵飞燕本人,什么也没学会。
刘骜是多么驯服啊。一时间,她们都有一种错觉,以为后宫里只剩下她们两姐妹了。
日期:2008-12-08 14:23:26
第四章
始料不及的是,赵合德忽然收到了御者臧兼的一个秘密线报,她心下一惊,马上召见中黄门吴恭,才知道,真正的威胁已经逼近:一名叫做曹伟能的宫人已于数日前产下龙子。赵合德努力屏住气,好不容易才吞住喷礴欲出的恨意和愤怒。这种时候,她偏偏越发地清醒,仔细地盘问了吴恭,很快就了解确凿事情的始末。
吴恭不过是一介黄门,本来也不是赵合德的人。没有什么比宦官的嗅觉更敏锐的了,在他们的性功能被生生地掐掉之后,感受力便尤为集中了。他长期出入掖廷,发现曹伟能怀有身孕。他大为惊奇,一直密切留意,确信这是龙子之后,他就感觉到自己的机会来了。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禀告赵昭仪。只有赵昭仪,才是掌控刘骜命运的人。曹伟能不过是小小的中宫史,她活不长的。吴恭刚好以此事作为进身之阶。
赵合德问:“这个曹伟能现在在哪里?”
吴恭答:“曹伟能正躲在掖廷牛官令舍中,一心一意哺乳刚刚出生的孩子呢。她是官婢曹晓的女儿,精通《诗》,以前从属于中宫,曾经给赵皇后教授过《诗》。不过,在她怀有身孕之前已离开中宫了。”
赵合德点点头。算她走运,多活了些天。赵合德已经在心里下定决心了。这个婴儿不可小觑,是当今天子惟一的龙子龙脉啊。
吴恭看着赵合德的脸色,又小心翼翼地说:“启禀昭仪,曹宫在宫里还有一个情人……”
赵合德大吃一惊:“她怎么会在宫里有情人?”
“昭仪别急,她的情人也是一位宫女,叫道房。”
赵合德听下去,就猜到吴恭的很多线索都是从道房那里拷问来的,她也不点破。听说,曹伟能和道房两人已保持了许多年亲密的性关系。赵合德在宫里和公主府里呆了那么多年,知道这在宫里叫做“对食”。在宫里,人人都有一点肮脏的小秘密,对食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这里的日子太漫长太寂寥,绝大多数的宫女兴许一辈子都见不到几个男人,有的就学会了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寻找性的慰藉。不是每一个对食的人都是同性恋,只是聊胜于无。似乎,在宫里知道曹伟能是对食者的人不少。
吴恭说:“道房在听说皇帝御幸了曹伟能之后,就和她绝交了。”
赵合德笑说:“然后她就把曹宫出卖了给你,是吧?”
吴宫讷讷地说:“也不是,我动用了很多办法都没有撬开她的嘴,情况还是从别的地方打听来的。这个女人都奄奄一息了,还这么横,死命维护她的老情人。”
“哦?嘴这么紧,那这个女人倒是值得尊敬。你赏她点银两,把她谴返回乡吧,永远在这里消失。”
“那曹伟能呢?”
赵合德看了他一眼。吴恭知趣地闭嘴了。
日期:2008-12-08 21:00:29
其实整件事里,最担惊受怕的人恰恰是刘骜本人。他怕赵飞燕赵合德。从知道曹伟能怀孕伊始,便密嘱她保密。曹伟能也害怕被人发现被人陷害,一直很小心。她苦心掩饰,借病减少了工作,只告诉了母亲及数人。元延元年十月,她产下了一男婴,在刘骜的秘密安排下,藏在掖廷牛官令舍中,刘骜还悄悄赐了六位婢女照料她。曹伟能相信只要熬到孩子生出来,她也就苦尽甘来了;即使她的过往丑行曝光,起码她还有儿子,还能救她一命,儿子还能过上好日子。因为有皇帝做她的后台,所以,她的怕,还是没有太多后顾之忧的。
可是,刘骜了解赵氏姐妹,更了解自己,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东西,就不像曹伟能那么笃定。
曹伟能刚刚生完不过三日,掖廷狱丞籍武便领着一个诏记直接闯进牛官令舍,强行带走了虚弱的曹伟能以及六个婢女,抱走了初生的婴儿,一道投进了暴室狱。曹伟能有点清醒了。不,不是这样的。我刚刚生下皇帝的儿子,即便道房告密,我罪不至此,更绝无可能连着皇子一起打入暴室狱。一定是有人要置皇儿于死地。毕竟是读书人,曹伟能很快明白过来了。
可是这一会,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伏在籍武的脚面上,低声地哭泣道:“狱丞可知道我幼儿是何等人物?请务必保护好他,妾身在天之灵也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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