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宫词——西汉后宫波诡云谲的斗争》
第60节作者:
侯虹斌 刘骜知道许美人生下儿子,大喜过望,一圈一圈地踱着,释放和舒缓内心的兴奋和激动。等了这么多年,这个孩子才来!朕的江山社稷!
可是,他不敢,不敢在这个时间去会许美人,赵合德也许很快就会过来了,看不到他,她会不开心的。刘骜不想与她讴气。因为心里有鬼,刘骜一直等着赵合德来未央宫,心神不宁。可是,眼见已过了传晚膳时分,赵合德没有来,也没有派贴身侍女前来找他。每每在这种时候,刘骜就会猜到是合德生气了。这一次他尤其心怵。他只能一个接一个地想着合德不高兴的种种可能,一个接一个地想着应对的说辞。
刘骜熬不住了,他要去找合德,确定她到底为什么生他的气。至于她是否知道了许美人的事,他不敢想,思绪连碰都不敢碰。
刘骜到了少嫔馆,就发现不对了。异常的安静。都在,那些各自当值黄门和宫女还在原位上,可是没有人朝他笑。不安在刘骜的脑子中迅速地膨胀起来了。走进内殿,刘骜看到赵合德坐在几边,目无表情地用眼光迎着他进来。刘骜讪讪地陪笑:“昭仪用过晚膳了吗?”
赵合德哼了一下,不再说话。刘骜这才看到,她脸上挂着泪痕。
赵合德开口了:“陛下,你还有什么话对我说吗?”刘骜知道完了,自觉理亏,不肯出声。
“还记得你给我们姐妹二人的承诺么?你口口声声保证不再宠幸我们姐妹二人外的其她妃嫔,许美人生下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每次,你都告诉我,你去了中宫。如果你只宠爱我和姐姐,许美人的孩子又是怎么生下来的?”
“朕过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听你的意见的,有什么可慢慢商量啊。”刘骜被逼急了,只好信口胡诌。
“好哇!你还有脸和我说起,莫非你竟要让许氏再当皇后啊!你这样的负心薄情人,干脆我和姐姐都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赵合德用手扪胸,放声大哭起来。刘骜气得血都涌上头了。眼前的赵合德,哭声里没有装饰性,简直就可以是撕心裂肺,惨不忍闻。刘骜气归气,毫无办法,叹了一口气:“你怎么这么疯啊你?”
赵合德退两步,指着刘骜,哽咽着说:“你负了心,还要怨我无理取闹?!”
她一转身,抱着大殿中的铜柱,把自己的脑袋一下、一下、一下地嗑在柱子上,把头撞得嘭嘭作响。刘骜赶紧冲上前抱着她,赵合德一边挣脱,一边大叫:“你给我滚!”守在外厅的宫女也连忙冲过来,把她整个人从柱子旁掰开,费了好大的力才把她的手松开。大家把她扛到合欢床上。
刘骜看到赵合德的额头上已渗出了血,乌青一块,用丝绢轻轻替她拭去。赵合德瞪大眼睛盯着他:假如目光能杀人的话,她的眼睛里射出的毒足以毒死刘骜三次了。
“有了许美人,皇帝还要怎么安置我?还是让我回去吧。我宁愿重回公主府做个舞女。”趁刘骜不备,她一把推开他的手,用力滚下床,像个蟾蜍一样俯趴在地上,就是不肯起来。
刘骜无奈,低下腰凑上前:“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满意?你到底有完没完?”赵合德又开始用头死命地撞地。这会儿地上都是厚厚的毯子,撞不响,可是,那种闷响也足让人心惊胆战。刘骜无奈,示意宫女和自己一起,强行把赵合德抬上床。这一次,几个宫女按着被角,说什么也不把她松开了。
赵合德的哭声又大起来,哭得像是天下人都欠了她似的。刘骜在她的床边手足无措。已是一更了,他低声下气说:“合德,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不吃!”
刘骜只得走出去,细声对在一旁服侍的宫女说:“如果你们谁能劝昭仪进膳,朕重重有赏。”
这边话音刚落,赵合德就在那边抽泣着说:“省点力气吧,我是不会吃的。”
“你在胁迫我吗?好,我也不吃了。”
赵合德倒停住了哭,在一边冷笑:“陛下,如果你没有错,又犯得着不吃吗?你经常说一定不会辜负我,今天又为何不顾前盟?美人产子,陛下还有何等诚信可言?”
“我没有!我……”
“没有?什么没有?!”赵合德抢着说:“我派人不过是想接那婴孩出来,没料到竟有羽林军驻守在涿沐馆前。有了许美人,有了皇子,你还眼里还会有姐姐和我吗?你还敢说不是想逼死我们姐妹!”
刘骜气得浑身战栗:“好,好,是不是想要我死在你的面前,你才满意?!动不动就用死来要胁我。我不像你,我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只能成为你们摆布的傀儡。”
赵合德笑了:“这就奇了。陛下太过谦。这些年来,你何尝听从过太后之命?又什么时候聆听过群臣的劝诫?连你对女人亲口许下的承诺,也说违背就违背,有主张得很呀,谁敢摆布你?我只求在皇帝手里谋条生路罢了。”
刘骜犹豫不决。赵合德合上眼帘,唇上已失去颜色,忽然,两颗泪珠就从她的睫毛下面滚滚而下。她的泪水是直接从眼眶里汹涌出来的,不必流经心和灵魂,她的眼泪没有盐。所以,流再多也没有伤恸,流再多也腐蚀不了她的妆,只让人觉得盈盈可怜。
他轻轻地用手背在她的脸上抚了抚。眼泪也许是假的,可是,她的伤心和决断是真的。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沉默了许久,刘骜终于开口打破了僵局:“昭仪何必这么伤心?我既然已对你承诺,也封了赵氏为后,就不会再立许氏了。天下后妃荣耀无出赵氏之上,昭仪不要忧心。”
“如果陛下眼里还有臣妾,那就请传旨,把皇子抱到少嫔馆来吧,日后由臣妾亲自抚养调教。”
赵合德见刘骜还在沉吟,眼泪又涌了下来,说道:“陛下,既是违心,你又何必再发誓?”她的眼泪永远来得及那么及时,那么随心所欲。刘骜,也就真的走过去了。他靠近几案,拿起笔来,略一思量,在一块黄绢上写下一行文字。赵合德在床上就伸出了手:“拿来,我看。”刘骜便听命而行。赵合德读罢,颔首,令人拿出一个绿囊,把黄绢纳入袋中,方才交回给刘骜。
刘骜不得已,诏来靳严,令他持绿囊书予许美人,告诉靳严:“你把这个绿囊交付许美人,她看后会有东西交给你的,你就领过来,放置在少嫔馆饰室中帘子以南。至于是什么东西,你不必问,也不必知道。”合德斜倚在床,冷冷地看着他。刘骜回过身来解释说:“朕一向是派靳严去联络许美人,靳严所说,许美人一定会相信。”
日期:2008-12-13 21:23:00
靳严领命而去。许承茵果然命人用一盒苇箧,把新生儿放了进去,用襁褓包好,缄封,并一封书报回到绿囊中,交给了靳严。靳严接过苇箧和绿缯书囊,拜别而去。
靳严没有看到许美人的放在苇箧中的是什么东西,但他不是第一次拎过这样的篮子了,他一掂份量,就猜到了。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呢。人家皇帝是心甘情愿的,我们作奴仆的又岂能干预皇家的家事?他依旨把绿缯书囊塞在苇箧中,放在饰室就离去了。他连苇箧都没有打开:深宫多年,他已磨掉了自己的好奇心。只可惜了许美人,她还翘首以待,以为皇帝会好好照料好自己的儿子呢。
靳严不过像宫中的绝大多数的老资历一样;他对时局有着灵敏的判断力,良知也尚存:可是,他的精明和良心一点都不会对他的行事有所干扰,照样听命于人,干着最肮脏的事——并且,相信一切和自己无关,手还是干净的。
赵昭仪的御者于客子、王偏、臧兼也参与了这件事,他们三人奉刘骜之命,从饰室的帘子南边把这个苇箧捡了起来,送到少嫔馆寝宫里。此时的赵合德已重新梳洗完毕,额上的叩痕只有若隐若现的一块淡青,刘骜和她并排坐在一起,令于客子解开苇箧的封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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