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城市系列之一:于归》
第26节

作者: 伊阙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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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袁子衿虚弱的向后倒去,她的身子直直的铺在床上。“张少鹏走了,我在楼道里站了好久。回去之后,我跟简峰说我们离婚吧。哥,那时候我真的很想跟他解释我为什么要离婚,我担心桃桃啊,张少鹏是说得出办得到,我怎么能让桃桃面临任何危险?我也不能让简峰因为我丢了命让桃桃没有了爸爸啊!”泪水滚滚而来,袁子衿终于泣不成声。“可是…….可是我不能说,如果可以,我早在张少鹏第一次威胁我的时候告诉他就是了!我只怕他知道实情之后会再次贸然的去找张少鹏对峙,他在宁安已经举目无亲了,谁会来帮他啊…….我提出离婚的当时,简峰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在僵持着的几天里,我也挣扎着跟自己不停的商量权衡,最终我决定跟简峰交代清楚,但是简峰那时开始就很奇怪的再也不想听我解释,他认定了我和张少鹏就是一对狗男女,我更是一个寡廉鲜耻的女人……,他第一次动手打了我,让我滚,让我把小桃留下赶紧滚,他说我没有资格作小桃的妈妈.他说他看错了我他说我从小就跟你们几个男的成天混在一起我从骨子里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所以他让我赶紧从家里滚出去……其间张少鹏又多次打电话来限定我必须离婚的日子,他甚至在尾随我和简峰去办手续之后,开着车在法院门外等着说过了他限定的时间他就不客气……我还有什么办法?离婚……打死我我也不想离婚,我爱简峰,他和桃桃就是我的命啊……..可是我在法院的窗户那里看见张少鹏坐在车里看我的眼神,我还能怎么样?离婚…….我滚了。哥!你知道我多想桃桃和简峰么?可是我甚至连去桃桃学校门口张望一眼我都不敢!张少鹏满意了,开始每天必到的追求我,看我根本没有跟他在一起的意思,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别的原因……他突然就从宁安消失了,不见了。哥,我那时候就开始漫长的等待,想等他彻底的不见了而且我确定他再也不会出现的时候,就找机会…….去跟简峰好好解释一下……我甚至可以跪下去求他,只要他肯给我一点时间说话……哥!我想只要我能把一切跟他说明白了他一定会原谅我的…….可是谁知道我就成了精神病了?我怎么就成了个精神病啊!”

  “因为奶奶走了。”袁子健抹了一把眼泪,叹息着说。“你妈不疼你,你还有奶奶,奶奶走了你还有简峰,可是简峰在奶奶去世之前就离开了你。爱你该爱你的人都离开了,这打击谁能受得了?”袁子健拉起铺在床上的子衿,攥住她冰冷的手。“妹,都怪哥不好,我在深圳成天忙得不亦乐乎,忽略了你生活中的细节。敬童说的对,你就是这隐忍的性格了,但是你想想你什么都自己抗,你有多少心力?妹啊!你不是你自己,明白嘛?以前的事情都发生了,但是现在你得答应我,日后你开心了你可以不跟我说,发生了为难伤心的事情,你保证跟哥说,听见没有?”

  袁子衿低着头,泪水落在袁子健的手上,她咬着嘴唇不出声。
  日期:2011-04-23 10:04:15
  7.
  “老三,你给简峰打电话,让他过来一下。”徐敬童沉吟半晌吩咐道。
  “做什么?”子衿抬起朦胧的泪眼,疑惑的看着徐敬童,继而明白了他的用意。“哥,算了吧。”她幽幽的叹了口气,接过爆竹递过来的香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看着腾散的蓝雾,“真的没有这个必要了,他正在准备婚事,告诉他这些干嘛?就让这误会继续下去吧,说开了他会怎么样?我不想再去破坏他的平静了。我已经无所谓了,难道要在这种时候告诉他真相,我还有必要去挽回什么么?三年,人事全非。算了吧,算了吧……”。

  “可是你还爱着简峰啊!”明子闷闷的说,“妹,你舍得放开?”
  “舍不得,我也放不下。但是,只能这样。我现在其实很庆幸,当初妈妈那么对我,我曾经想过死;被张少鹏逼得没有退路的时候,我想过死;跟简峰离婚后我想他们父女俩想得要疯掉的时候,我想过死;奶奶走了,我想过;在安定六院的时候,我想过………死,有时候真是再容易不过了。可是我舍不得桃桃,说实话,现在她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牵挂,她就是我的命,我不敢想我死了她会怎么样。我活着,即使我远在深圳不能日日见到她,但是我毕竟活着。有个妈,就比没有强。什么爱情啊事业啊,那不过是生命之外的一些华丽的点缀罢了,有固然好,没有,又能如何?”子衿惨然的笑笑,“桃桃健康快乐,你们还疼我爱我,我还活着,这就足够了,不是么?我这样一个跟自己乞讨了性命苟活着的人,没什么奢求了。”

  一大口啤酒呛到了林嘉澍,他捧着胸口拼命的咳嗽起来。
  日期:2011-04-23 10:09:10
  8.
  袁子健无语了,他一直自诩最了解子衿,现在他才知道她心底里的那些痛苦与矛盾,难过与挣扎。她在爱里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别人,却惟独忘了自己。他也才开始明白,为什么子衿总是不快乐,千万斤重的大石压在她的心上,她怎么轻松快乐得起来?
  “哥,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子衿看着袁子健,幽幽的开口。“我可以把药停了么?吃了三年多,我总觉得身体里的精神和力量都被一点点的蚀尽了似的,我不想再过这种恍恍惚惚的日子了。”
  “你都已经擅作主张减到半片了,我得跟医生联系问问。你说你万一停药哪天你犯病了把我砸碎了可怎么办?”袁子健故作轻松的说了这句话就后悔了,这不明摆着在刺痛她嘛?玩笑开大了。
  “我看啊,停了就停了吧,听医生的,他会让你吃一辈子!”徐敬童赶紧跳出来打圆场,“是药三分毒。照我说,妹子注意休息,少熬夜少动气。别成天憋在屋子里,出去活动活动,逛逛街健健身,呼吸新鲜空气。心情好了,病也不敢来欺负咱们,是不是啊我的宝贝儿?”
  “对对对,敬童叔叔说的没错。”林嘉澍冷不丁的插了进来,虽然舌头又打卷了,他意识还算清醒。“青青啊,我浩子爹给我妈办的健身年卡,她老人家就去过一次,她要么就是在店里忙,要么就是抓紧业余时间打牌。回去啊,我给你拿来,我也有一张,我陪你锻炼身体去。好不好啊?”

  “可是…….”,子衿犹豫着,她看着袁子健,“小哥,我不想回深圳去了。”
  日期:2011-04-23 10:15:50
  9.
  “啥?”林嘉澍和袁子健不约而同的张大了嘴巴蹦了一个字出来。
  “我想留下,我想桃桃,最近总是特别的想她。越来越想和她在一起。”子衿垂下眼睑,低低的说。“我挺怕看见她的,看见了就想紧紧的抱住不放手,在一起时间越长我就越不想离开她。”

  林嘉澍没敢接茬,刚才那一声“啥”纯属情急之下的条件反射。言多必失言多必失言多必失,他在心里反复的提醒自己,可不能再乱说话了。可是…….哎!他真的苦恼了,不回深圳了…….他还有什么理由再见她?难道要说留下来陪她?不是不想说啊!真不敢。
  “留下就能天天看见?”袁子健铁青着脸,“你也不想想,简峰对你的误会不消除,他可能让你把桃桃接回来?退一步说,即使他肯成全你,你和桃桃住哪?回家去不行吧?去我家?别人会怎么看?你肯跟谁说自己娘家呆不了了要跑去伯父家避难嘛?你自己带着桃桃在外面,我能放心?你照顾自己都是问题,还想带着桃桃?”
  “我…….”,子衿泪光盈盈,“那怎么办啊,哥!”
  “妹子,你想开点。哥哥们都理解你的心思,但是我们也实在是不放心你。”老三斟酌再三,然后开口。“我看这样吧,从长计议,好吧?你还是跟大哥回去,离开这边的是是非非,少看见不该看见的人。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大哥当初何必把你接走?先把身体养好,等一切恢复正常了,问题总有办法解决的。起码你不跟简峰坦白,到时候你好人一个的出现,只要桃桃开口,他简峰又能如何,何况他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女儿终究还是跟着妈妈的好,这道理他会不懂?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你得拿出个决心来,让自己好起来,知道嘛?”

  “老三说得对!”袁子健由衷的赞同,“妹,女儿是你的跑不了。从实际出发你就不能计较一年半载的时间,忍一忍把自己的问题处理好了,到时候咱说话也有底气不是?你看我们都这么帮你考虑,你得听话,成天萎靡不振的样子,怎么让大家放心让简峰相信你让桃桃快乐?”
  “哦…….”,子衿委屈的撅嘴,“知道了。”
  咣当一声,林嘉澍的心又落回了肚子。但是他在窃喜之余又不禁质问自己:林嘉澍,你是不是有点自私了呢?
  日期:2011-04-24 09:45:36
  (十七)

  1.
  袁子衿醒来的时候,已是又一个黄昏。
  她在徐敬童的床上醒来。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她闭上眼睛,回忆刚刚逝去的一个幸福的梦境。小桃在自己的怀里咯咯笑着,软软的声音在唱着幼时自己教她的一首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牧归的老牛是我同伴,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
  此时窗外,蓝天夕阳,云朵缤纷,用巧手织就了多彩的霞衣。鸟儿在树上用婉转的歌喉清唱着它的欢快,微风细语呢喃的为它伴奏。子衿笑了,她的眼前缓缓的展开了一轴画卷:自己穿着曳地长裙,手上漫摇一根柳枝,她牵着一头哞哞叫的老牛走在青青的田埂上,微风拂起她的长发,飞在六月的乡野之上。小桃横在老牛背上,无腔的短笛被她信口吹着,夕阳流荡着异彩将金色光芒黄油一样笼在她的头顶,沿着小桃乌黑浓密的长发慢慢的滑动着,滑到发梢,噗噗的落在牛背上,又迸溅开去跌到脚下的石子上,响着泉水一样叮咚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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