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城市系列之一:于归》
第45节作者:
伊阙上人 “干嘛?”子衿不解的反问,却马上明白了他的用意。“你以为你这里是法老墓啊?哈哈!”她的笑声穿透墓道一样的长廊在静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响亮。“是不是你想警告我,聆铎阁一游之后,过不了几天我就会全身溃烂而死啊?”
“嘿嘿!”他打开门廊里的灯,将一片昏黄的光晕笼罩住子衿。“博物馆奇妙夜卢浮魅影啥的都在等着你呢。袁小姐,准备好了嘛?”
“嗯!”子衿重重的点头,“芝麻开门吧!”
文正泽静静的看着她,“子衿,你今天好像兴致很好啊!”
“唱罢归来酒未消…….”,子衿嘴里迷迷糊糊的吟着词句,后背只轻轻一倚,便听聆铎阁的门吱嘎的响了。
“梦魂惯得无拘检,是嘛?”吱嘎一声,门被文正泽轻轻的掩上了。“婼儿,这个婼字,是不顺从的意思,那么婼儿就应该是一个不受束缚胆敢忤逆天意的女子了!”
“嗯?你怎么知道!我爸爸说………”,子衿的话才吐出一半,就忽然停住了。
日期:2011-05-24 23:31:57
4.
随着文正泽的手在门里墙上开关处按动时啪的一声响,袁子衿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房间里,单凭目测,她无法知道这房间的面积。单是她所站的门口位置到一格格泛着清幽光芒的陈列架之间,就有将近十米的距离。从南到北,是一条狭长的大理石地砖铺成的路。灯光照射的面积只够她看见陈列架,却触及不到上面的物品。子衿抬起头来,才发现高大的屋顶从陈列架前面三四米的地方被一道贯通南北的低垂下来的厚重木梁切开成两个空间,唯一一根日光灯管高居于外面一侧的中央。
“如果一进门就是满满当当撞在脑门上的商品,客人就会有一种逼仄感。”文正泽站在子衿身后,轻声慢语的解说。“所以我设置了这样一段空间距离,也是为了让他们可以先通过远观略探一二。有些东西害怕强光照射,所以我在整个房间里只用了一盏大灯,这里晚上不接待买家,没有极特殊情况我自己通常也会摸黑穿越这一段距离到我的房间。但是这个地方被我设计得像个铁盒子,白天开着这日光灯,光线也会很暗,你一定会问我,客人要想看货,怎么办?”
啪的一声,唯一的一盏大灯灭了。袁子衿又落进了无边的黑暗。
“跟我来。”文正泽的声音响在耳边,他一只手若有若无的搭在子衿的腰间,带着她的脚步一点点向前移动。然后他站住,在黑暗中伸出手去。
日期:2011-05-24 23:33:18
5.
一盏小灯亮了。如豆的光芒在黑暗里却特别晶莹耀眼。
袁子衿顿时失去了呼吸一样,她张着嘴巴瞪着眼前亮着灯的铁制格子里静静卧着的一棵幽光暗闪的硕大的翠玉白菜上。它足有七十厘米长,四十厘米宽,五十厘米高。
“这个是爷爷送给我的开店礼物,价格不菲,但是比之一点三亿的江苏馆的镇馆之宝可差得远呢!”文正泽伸手从白菜背面提出一只草编的螳螂来,“你看,为了跟那个‘螳螂白菜’媲美,我亲手弄了这个装装样儿!不过只是自己会经常拎出来看看。”
子衿微笑着向后靠在了文正泽的身上,虽然没说话,她的肩膀还是有着明显的耸动。
“是笑我手艺不好,还是笑我依葫芦画瓢的幼稚?”文正泽嘴巴附在子衿的耳边轻声问。
子衿转动了一下头,逃开了他口中朝自己耳轮缓缓袭来的气流。
“别嫌我轻佻吧!”文正泽抬手关了小灯,带着子衿继续前行。“来聆铎阁的朋友都知道我的规矩,我们在针对一件商品进行探讨的时候,不管男女,都用咬耳朵的。他们习惯了我的臭脾气,所以从这里出去之前,几乎都蚁语传声,进门那里我挂了个木牌,上书五个字:大嗓门勿入。这些东西啊,爱静,可不能惊扰了它们。”
子衿心里微微一动,也就乖乖的随着他的脚步,走走停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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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1-5-24 23:35:00
6.
又一盏灯亮起来。光芒轻微处,子衿没有看见铁格子。不是没有格子,因为格子太大了,她只望见地面向上高高耸立着一尊青铜大鼎。
“这是西周的,与上海博物馆的德鼎同期,但是名气不如德鼎大。虽然也是陶范法的产物,也采用了兽面纹,虽然铜质都纯净,都体现了西周青铜器浑厚的特点,但是偏偏铭文内容不同,德鼎就因意义重大而得以高居庙堂,这一尊就籍籍无名的屈于草莽了。”文正泽轻叹了一声,“当初我把它弄回来的时候真是用了很大的勇气。这是爷爷年轻时从一位挚友那里高价买的,小时候我就喜欢,但是爷爷始终把它藏在深闺不示外人。本来我跟爷爷要这件做礼物,他偏不答应,说我得努力打理生意,然后用他当年价格的二倍从他手里收购。我捞了五年,所有的精神都在争取它上面,最后才到手了。爷爷倒很得意,我呢!把它买来我就一穷二白了,又一点点的开始赚。”
“爷爷用心良苦啊!”子衿幽幽吐出一语,凝神看着铜鼎,“那个叫德鼎,那么它呢?”
“它叫昌鼎,原来的名字弃置不用了,这个是我给命名。”文正泽唏嘘着说,“其意无需我说,子衿你心自然明白的。它是聆铎阁的镇店之宝,不卖。”
“嗯!这里面有很多深意呢。”子衿在幽暗的灯光里注视着文正泽,他浓黑的眉,他细长的眼,他悬胆一样的鼻子和那紧紧抿着的饱满的唇,在昏黄中却异常清晰的轮廓,都显露着他的刚毅。
日期:2011-05-26 00:02:47
7.
“从十七岁到现在,我成天跟这些石头木头混在一起,子衿,你是不是觉得我身上也阴气森森的呢?”文正泽挺拔的身体端正的站在子衿面前,目光里流动着氤氲的水色注视着她,他真诚的问。
“那倒没有。”袁子衿也心思澄净的回望他,坦言作答,“只是如果不这样的接触你,了解你,会觉得你有些怪。”
“怎么怪法?”文正泽熄了昌鼎上的灯,在黑暗中追问。
“被寂寞淫浸着得一种遗世的孤单。”子衿从唇齿间轻轻的吐出这样一句话,突然觉得她在评价着的,仿佛不只是文正泽,也是自己。
文正泽拉着子衿继续前行,他们的脚步落在石板上,激起深深浅浅的回声。走过一段漫长的回廊,文正泽终于打开了另外的一扇门。
“遗世的孤单。”文正泽玩味着这句话,“是吧?我在自己营造的孤单寂寞里滞留太久了,有时候单调到无力承受,我就出去走走。但是真正到了人潮中,我又会觉得我害怕那种繁华的喧嚣。于是我就转身回来,回到这无人的领地里,作我的国里的,我的王。”
阵阵花香扑鼻而来,子衿在幽幽的月色光影里极目望去,眼前是一个花木扶疏的园圃。高的梧桐,矮的灌木,参差错落,纵贯相通。一条青石小路蜿蜒曲折,通向远处的另外一栋房子。
起步前行,在路过一株株样子相同的树木的时候,子衿终于在枝桠上长椭圆状披针形的墨绿色革质叶片间发现了复密的橙红色小花朵。她努力的翘起脚尖,将鼻子凑过去,深深的吸气。
“正泽,这是什么花?香得这样浓烈!”直到鼻息里、气管中、肺腑间都充满了这馥郁,子衿才梦呓般得开口探问。
“这是堰虹桂。”文正泽低低的回答,“它能自然成形,群植做园景树或列植做干道树皆可,我选择了后者,我房间里还有一株盆栽。”
日期:2011-05-26 00:07:35
8.
“月浸木樨香……”,子衿模模糊糊的吐出话语,不禁抬头仰望晴朗夜空里薄云散尽后皎洁的玉盘。“正泽,”她轻声的呼唤着他,刚才在店铺中,文正泽说古董喜静,她遵从他的意愿不肯高声,现在却是因为这难得的夜色下冰轮清辉里如梦如幻的桂花香海而低语幽沉了。“我……..”。
文正泽屏息凝神的等待良久,却没能听见她的下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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