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城市系列之一:于归》
第47节作者:
伊阙上人 梦里有母亲和蔼的笑容,有小桃柔情的亲吻,有奶奶墓碑前净白的玫瑰,更有嘉澍临行前告别时候朦胧的泪眼,有文正泽园圃里的皎洁月光与橙红色的桂花,有他镇尺上镌刻的诗句。重重光影,圈圈涟漪,交错着亲人新友的容颜,杂沓而来,在她耳边撩拨起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甜蜜的、酸涩的、痛楚的、欢悦的…..种种味道,片片如风中绵絮,轻轻的扬起,又缓缓的坠落,在她敏感的味蕾之上,布下了分辨不清,盘亘不去的铺陈。
“宝贝,该起床了!”徐敬童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她睁开眼,看见床顶低垂下来的月白色幔帐,才恍然明白自己已经回到子健的房子,睡在自己的地盘。她翻了个身,平躺着,懒洋洋的喊了一声:“敬童哥,几点了?”
卧房的门被推开一个小缝隙,徐敬童轻轻答道:“七点半。吃东西吧,困的话,吃完接着睡。”
“不想吃……..”,子衿拍拍还有些疼的脑袋,“哥,我想喝水,嗓子干得像铺了一层沙子。”
日期:2011-05-27 22:43:57
2.
“逞什么能你!”徐敬童一边嘟囔着一边走去厨房,把子健晾好的水倒了一杯,转身回来,站在门口,似问非问道:“我可进来了啊!”
子衿将薄毯拉上来覆在胸前,“嗯!”她答。
乌黑的长发像随意泼洒开去的墨,又似信手抖开的浓黑色绸缎铺展,在月白的床单上,在枕间,在脸侧,衬着子衿消瘦的面颊,和她腮上尚未褪尽的隔夜杯酒涂染的红潮。立在幔帐之外,徐敬童屏住呼吸看着她,看她长长的睫毛忽闪在不大却含满水雾的眸间。
他不敢举步了,甚至有退出去的冲动。“婼儿,喝水。”他的手伸到幔帐边,就立刻垂下了头。
小时候,子衿经常避难在徐敬童家中。到了晚上八九点钟,她也不肯乖乖的睡去,就挤在他宽大的床上,在子健的被窝里唧唧嘎嘎的说话。总有些时候,三个人闹成一团,子衿不知不觉的就捣乱到他怀里去,央求他给讲明子领着他们去录像厅看的什么什么。
录像厅正热的时候,明子和子健他们已经十七岁了,子衿才十一。无论如何哀求,爆竹总是会用各种说辞各种办法骗了她,然后几个小子呼啦啦挤进乌烟瘴气的小黑屋里去,看《英雄本色》,看《纵横四海》,而每每尽兴而归,臭球都会口若悬河的跟子衿说起周润发钟楚红王祖贤,说王祖贤美得不像这世上的人,倒似下凡的仙子一般。气得子衿每次都眼泪汪汪的嘟着小嘴追在后面踢爆竹哥的屁股。
日期:2011-05-27 22:46:20
3.
过不了眼瘾,就只能饱饱耳福。所以每次睡在徐敬童的床上,子衿都会薅头发扯耳朵扒眼皮堵鼻孔想法设法不让徐敬童睡觉,反反复复的给她讲述百听不厌的剧情。
青涩时光,徐敬童已经懵懂的略知人事,但是他还是能够很好的把握住自己的分寸,让任性乖张的子衿安静的躺在自己和子健之间,在昏昏欲睡中打起精神给她说小马哥嘴里叼着根牙签的潇洒,说钟楚红烫的那个头发有着怎么样漂亮的大波浪,说王祖贤在古装戏里白衣胜雪乌发如瀑的纯美。
也就是那时候起,始终留着齐耳短头的子衿愤然决定蓄发。“哼!”她穿着睡衣的小身子从被窝里拱起来,站在徐敬童和袁子健之间,俯视两人,“等着!本姑娘长发飘飘的时候,看我不把王祖贤比没影儿了的!”
徐敬童和袁子健哈哈的齐声大笑,他们俩把手枕在头下,仰望着瘦小枯干的婼儿,一脸的不屑。
“王祖贤那大眼睛,你有?”子健说。
“你那脸蛋儿,夏天再一晒啊,小土豆似的!”敬童强忍着笑指着她说。
“长个儿吧!”子健欠起身子把她拉下来塞进被窝,“妹啊,你再脱胎换骨一次两次吧,都未必能赶上王祖贤!”
日期:2011-05-27 22:47:30
4.
子衿在被窝里正正经经的哭了一次。
“你们糊弄我!”她撇着嘴抽泣,继而开嚎。“我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两个人哄了半小时,子衿才挂着泪珠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子衿就去找老三。当天晚上,老三放学回来就兴高采烈立了大功一样捏着两张王祖贤的不干胶向子衿复命来了。
谁知道子衿接过来拿在手上只看了一眼,就扔掉饭碗跑到徐敬童床上又哭了一场。
“谁让你整这玩意回来的?”爆竹马上横眉立目的朝着老三开吼。
“咋了啊?”老三迷迷糊糊的看着子健和敬童他们几个,其时徐敬童的妈妈正端着一盆蛋花汤进屋,瞧见几个小子大眼瞪小眼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愣在那里。
“婼儿就说她们班女生都有,她也想要!这我还是从别人那儿匀来的呢!我哪知道你们还有这一出啊!”老三大喊冤枉,被明子一拳捣在胸口,喝蛋花汤的时候还连连的咳嗽不止。
过了一会儿,子衿哭够了,耸着小肩膀从徐敬童屋子里钻出来,拈过盘中的大馒头咬了一口,慷慨激昂掷地有声的说了一句,“哼!等着瞧,我可以跟她比头发!”
日期:2011-05-27 22:48:43
5.
“哥,想什么呢?看你那样儿,傻乎乎的!”子衿猛喝了一通凉白开,看着徐敬童沉浸于往事的笑意朦胧的眼睛,好奇的问。
“嗯?”徐敬童缓缓回过神来,却不由自主的在子衿床边坐下,他抬起手轻轻的撩起子衿的长发,醉了酒一样低语,“我宝贝的头发可比王祖贤的好多了…….”。
“王祖贤?”子衿呆呆的重复一次,努力回忆了半天,才害羞的红了脸,顺势将拳头砸向徐敬童的胸口。“讨厌!”她嚷着,“你不就是想说我长得丑么!”
“不丑不丑!”徐敬童笑吟吟的将子衿的头揽在怀中,“我的宝贝怎么会丑呢!眼睛是小了点,但是有神,聚光!鼻梁是不够挺,但是光鲜可爱!”他把她稍微推开一点,凝神看着,“你看这眉毛,漆了一般的!你看这睫毛,比那女米老鼠画完妆的还长还密!你看这小嘴,莹润多汁……..”,徐敬童突然顿住了,他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好像被谁用尖细的花针刺着。他不敢再看了,快速的又把她揽入怀中,轻轻的抚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低声的呢喃着,“怎么不好看,也是我的宝贝………,也是我如天边皎月,如海底明珠一样的宝贝……”。
日期:2011-05-27 22:50:03
6.
“哥…….”,子衿嘤咛一声,紧紧的抱住徐敬童的腰,在他怀里颤抖了身体。第一次被他如此亲密的紧紧拥抱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和他成熟男性的肌肤香泽让她恍然的沉醉。“有你如此珍爱婼儿,我即使真是个丑八怪,也绝不会觉得有任何遗憾了。”
“嗯!”徐敬童抽了一下鼻子,将子衿的头发轻轻的在指间梳理着,“答应我,不要让我的皎月掩云,明珠蒙尘!起来吃饭吧,”他强自隐忍着从情欲的泥淖里狠狠的拔出脚来,用清亮的声音催促着,“我亲自给你熬的皮蛋瘦肉粥,凉了会沾腥气,不好吃。”
然后,他毅然放开她,大步的走出去。
洗漱停当,袁子衿坐在厨房椅子里,一边小口的吃着粥,一边看窗外花园里袁子健和徐敬童坐在长椅上说话。豪格吐着长长的舌头一圈圈的在两人身边转来转去,不时的去舔一下袁子健的手。
几天不见,豪格又胖了一大圈儿。不知道林浩照顾期间都给它吃了什么玉馔珍馐,这家伙胡吃海喝的腐败了不少。
软软的皮蛋,细细的肉丝,绿绿的菠菜,滑滑的汤汁,伴着香润的米粒,让袁子衿在不知不觉中吃得肚子鼓胀。等她感觉不适的时候一看,桌上小盆里只剩下一根菜叶了。
“呜呼呼!”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把碟子里最后一块榨菜放进嘴里,咯嘣咯嘣嚼着,起身把盆盆碗碗的放进水槽,拧开龙头,漫不经心的涮着。
日期:2011-05-27 22:51:21
7.
她突然想起文正泽的古董风水说,赶紧放下碗,甩了甩手上的水,急急的出了厨房拐上楼梯蹿进卧室。
还好,遍寻没有梅瓶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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