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席后,他落寞的独坐办公室,愁肠寸断。
思考一会,拿出纸笔,含泪写好辞职书。
离开办公室,回头看看,恋恋不舍。
擦干泪水,回家途中,将信封塞进邮箱。
不到一里路的距离,走了半个多小时,两条腿拖不动。
走几步,就要坐下歇一会。
回到家,杨玲发觉他神态不对,逼问他出啥事了?
肖有财咽着泪水吼一声:“老同学来了,能出啥事?没事!”
杨玲看他发无名之火,更觉得发生了什么事。
去房间问肖秉义:“儿子,你爸单位是不是出事了?”
肖秉义点点头,叹息一声:“妈,爸跟老同学饭桌上吵起来了。”
杨玲莫名其妙的问:“儿子,他跟老同学为啥事吵嘴?”
肖秉义答道:“他告诉爸,鬼子已打到上海,劝爸继续干。爸就发火了。”
杨玲一惊,忙问:“儿子,你跟爸一道回家的吧?”
“没有,我看他俩吵起来,溜了。”
肖秉义回答时,已感觉到应该陪爸一起回家。
杨玲立刻感觉大事不好。这头牛,怕是辞职了。
她愣愣的坐堂前,听着卧室传来丈夫牛吼似的鼾声,默默看着门外。
她明白,这头牛,肯定辞职了。
她意识到丈夫辞职是对的,也赞成丈夫的果断。
但是,一家三张嘴,没了薪水,今后日子咋过呢?
她默坐一会,拎起布包,去找小学张校长。
肖有财午睡醒来,去看儿子。发现他又趴那儿啃《旧唐书》。
他失落的心,有所缓解。
怀着怜爱之情摸儿子头,就像摸珍稀宝贝。
“秉义,你妈没问你什么吧?”
他怕杨玲知道辞职之事,为之担忧、伤心。
他当然理解杨玲的心情,职辞了,断了生活来源,感觉很对不起她。
肖秉义默然一会问:“爸,我觉得副所长讲得有道理,你为何不同意呢?”
“放屁!鬼子占了中国,我们都成了亡国奴。你愿意当亡国奴吗?”父亲愤怒的反问。
肖秉义忙解释:“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光靠你一人,无济于事啊!”
“妈知道后,沉着脸坐堂前好一会,然后急匆匆走了。我估计她为生存担忧了。”
肖有财凝视着窗外阳光,微微摇头。他发觉自己对儿子的引导,好像少了什么。
忽然意识到张校长的良苦用心了。唉,文化人,就是文化人,她是对的啊!
“秉义,你回答张校长什么人的问题,回答错了。标准答案是中国人。”
“只怪你老子对你从小到这么大,忘了爱国教育。你这一课必须抓紧补上。”
肖有财对儿子循循善诱:“咱中国有四万万人,都像你这样想,最后都是亡国奴。”
“古话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国家亡了,小家也没了。这些道理,你应该懂啊!”
肖秉义看父亲说话时,一脸的担忧,心中一怔。后悔说错话了,遂表态:
“爸,这些道理我都懂。我支持你。你看我也十三岁了,能不能去小学堂挣钱?”
“怎么不能?我儿子天资聪颖,肯定能胜任。”
杨玲已经回来,在堂前答道。
肖有财听到这话,要在以往,肯定会蹦起来。
但现在,面对杨玲,他只有无穷的愧意。
他偷窥杨玲神态,估计她已知道辞职的事,遂说:“杨玲,有……有件事……。”
他停顿一下,还是说了:“有件事……,我没敢跟你商量。我辞职了。”
他说罢,怀着忐忑之心,偷眼观察她神态。
杨玲雕像似的坐那儿一动不动,少许,慨然道:
“你要不辞职,你就不是肖有财了。”
肖有财听出她已知道,并有原谅之意,变着法子逗她开心。
绘声绘色给她描绘儿子在警所给大家上课的事。赞叹之情溢于言表。
杨玲听说儿子在警所的表现,果然精神振奋,得意道:
“有财,我早就看出,儿子是传道、授业、解惑的料了。”
她自然明白丈夫面上笑着,心里却在流泪。也想让丈夫开心。
“有财,我支持你辞职,中国人得有起码得气节。“
”不要担心,我已跟张校长说好了。”
“明天去小学堂代课。薪水少一点没事。”
“我同意儿子的想法,让我母子俩去学堂挣钱吧?”
肖有财面色难看,心里晦暗起来:
这娘们还在做儿子当先生的大头梦?太不懂我心了。
他已想通了,对回不回南京,干不干探长,当不当丨警丨察,无所谓了。
准备一门心思,将儿子培养成盖世神探,去摘东方第一神探之桂冠。
上阵父子兵,父子俩踔厉同心,不愁达不到目的。
“杨玲,给我买瓶酒,我要开戒,跟儿子好好谈谈。”
杨铃提醒道:“有财,你帮我看看儿子能不能代课。”
“他个头虽高,年龄小了一点,我心里没底。”
肖有财逮到她最后一句,大做文章。
“就是嘛,心里没底的事,不要去做。买瓶酒来,让我跟儿子谈点有底的事……。”
杨玲心里也淌着泪水,知道丈夫心里有失落,有遗憾,还是去买了酒。
肖有财倒好酒,喊儿子坐过来。第一次给儿子倒上一杯。
“秉义,你老子原本在南京警署干探长。因为你,一顿酒喝出了事。”
“南京回不去了,探长也干不成了。现在职也辞了,你也只能在家了。”
他哽咽着继续说:“日本人来了,都没好日子过。你要抓紧学本事。”
“你老子现在只能指望你了。提醒一下,干探长,是你的责任,也是老天的意思。”
说罢,灯笼眼滚出泪珠,犹如高山流水滴酒杯。
抖抖簌簌端起酒杯,看着儿子一口吞。
肖秉义第一次看父亲这么伤心,发现母亲也在抹泪。
心中暗下决心,探长是肖家的,谁敢夺走?斯人非夺回来不可!
直到此时,他久埋心中朦胧的斯人意识才苏醒。直至后来瞒着父母考警校。
“爸,妈,日本人已打到上海,下一步就是南京了。赶快接外公外婆过来吧。”
他忽然想起南京的外公外婆,提醒道。
杨玲被提醒,看看丈夫。
肖有财当然知道她啥意思,摆出一副早就考虑好了之神态。
“我已想好,明天一早,全家去南京接他们。”
杨玲见丈夫离开,拿出玉手环等七小件,轻声对儿子说:
“儿子,妈感谢你还记着外公外婆。说明他们没有白疼你。”
“这是你外婆去年过年,给妈的祖传玉器,补我的嫁妆。”
“虽然迟了一点,说明他们没有忘记我们。将来传给你媳妇。”
“你知道外公、外婆最希望你干什么?”
肖秉义很少见外公外婆,只是每年春节去外公家,象征性的拜个年。
外公外婆对父母从不开笑脸,对外孙,却暗中喜欢的不得了。
更何况小外孙天赋异禀,聪颖过人呢?马屁拍的两位老人舒服极了。
杨玲从父亲神态和不多的赞叹中,听出父亲希望儿子从事教育职业。便牢牢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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