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着声音扭头去看,看见是赵紫成举着一只手在说话。
“怎么不能?能试,不过咱没有经费,我顶多去宣传科要一盒带色儿的粉笔,别的可没有。”
王厂长说道。
“这就够了。”
赵紫成说道。
单位下午就没人了,赵紫成把宿舍里准备好的东西抱在怀里,准备拿到车间去。
王厂长说话算话,给赵紫成满满一盒彩色粉笔,其他的东西,都是赵紫成自己买的。
赵紫成字写得漂亮,文章也凑乎,就是画画不太行。
花花草草的能对付,可画别的,连对付都对付不过去。
赵紫成很紧张,事关车间的脸面,担此重任,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赵紫成一遍一遍在纸上做着规划,在心里冥想着成品之后的实际效果。
一遍又一遍。
最终,赵紫成决定,在中间的那块黑板上,画一幅工人形象的宣传画,画要大,足够大,才有震撼效果。
旁边的那两块黑板,写文章,画插图,这些对赵紫成来说,相对要简单。
赵紫成利用午休时间,去新华书店买来美术教材,上面有一幅现成的工人形象的画。
赵紫成买来比例尺,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放假。
赵紫成不想占用上班时间,车间的师傅们都在干着力气活,自己轻省的在那里画画,赵紫成不想那样。
赵紫成刚走出宿舍门,意外地看见陈涛骑着自行车过来了。
“师傅,你怎么来了?”
赵紫成问道。
“哦,我家来了个亲戚,带了一个麻糁,我留了一半,你带回去尝尝。”
陈涛说着,把自行车把上挂着的一个布包拿了下来,递给赵紫成。
“不,师傅,我不要,家里过年的东西都有了。”
赵紫成吓了一跳,连忙说道。
“这算什么过年的东西,就是尝个稀罕,快,拿着。”
“师傅,这……”
赵紫成有些局促地接了过来。
布袋子沉甸甸的。
“你这得弄到什么时候?”
陈涛看着赵紫成手里的东西问道。
“晚上,就差不多吧。”
赵紫成说道。
其实,做这样三块黑板报,赵紫成也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
“……赶紧忙完了,别耽误回家过年。”
“嗯。”
陈涛骑上自行车就走了,刚才他想说的是,大过年的,弄这些东西干啥,可略一犹豫就变成了赶紧忙完了,别耽误回家过年。
赵紫成这个孩子,是有野心的孩子。
即使说了,也是白说。
陈涛心里很明白。
赵紫成看陈涛走远了,转身又进了宿舍,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把陈涛给他的那个布包打开。
半个麻糁饼掂着得有三四斤重,散发着浓郁的花生香气。
这种东西是农村的人家自己用榨过油的花生压起来的,花生都是炒过的,压成饼可以直接当零食吃,在城里买不到。
赵紫成摸着这半个麻糁饼,心里一阵惭愧。
放假前,路鹏说要给师傅送点过年的东西,问赵紫成送不送。
“搞好关系,多学点东西,要不,老是不教。”
路鹏说道。
“……算了吧,我,手里没钱了。”
赵紫成有些为难地说道。
“我也没有,从家里要的,又不提前发工资。”
“……还是你自己送吧,我算了。”
赵紫成不想跟家里要钱,就说道。
没想到,自己没给师傅送,师傅却给自己送来了。
整个厂区,只剩下赵紫成和传达室的董大爷。
下午赵紫成一个人在车间的墙上忙活,董大爷过来看了一会儿就走了。
赵紫成从最难的开始,他把那张工人形象的宣传画撕下来,用胶布粘在墙上固定,把粉笔绑在比例尺上,两只手按着尺子,在黑板上画画。
如果有人帮忙,可能会好一点,可赵紫成就一个人,他一会儿要去看尺子的一端不要偏离了原画,一会儿又要看尺子的另一端在黑板上的行走方向。
没多一会儿,赵紫成的后背就出汗了。
从下午,一直到晚上七点,赵紫成改了一遍又一遍,总算把那幅画成功地挪到黑板上去了。
赵紫成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就觉得肚子饿了。
车间休息室的炉子还没灭,赵紫成中午从食堂多打了两个馒头,在炉子上烤着,这时候馒头的外皮已经烤得金黄酥脆了。
赵紫成拿出饭盒,饭盒里面有一块中午吃剩的豆腐乳,赵紫成刚要吃,就听见车间的大门轰隆隆一阵响,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传达室的董大爷从外面走了进来。
“小赵,食堂不开门,你咋吃饭?”
董大爷一进车间就大着嗓门问道。
“董大爷,我有饭。”
赵紫成赶紧从休息室里出来说道。
“我看你吃啥?”董大爷说着,走到赵紫成跟前,看见他饭盒里那块孤零零的豆腐乳。“光吃这咋行,好歹也是快过年了,走,跟我去前边,我带了饭,还有肉。”
“不用了,董大爷。”
“走吧。”
董大爷不由分说。拉起赵紫成就走。
赵紫成是第二天中午到的家。
郑琴已经把上坟的东西准备好了,赵晓梅还从同学家借了一辆自行车。
吃过午饭,赵紫成用家里那辆二八的自行车载着小妹赵晓芳,赵晓梅自己骑那辆借来的车,后座上还绑着上坟用的东西。
赵国富的骨灰,一直在淄城的殡仪馆寄存。
大年三十的下午,街道上行人寥寥,赵家的兄妹三人,骑着两辆自行车从城区穿过,直奔殡仪馆。
郑琴没有跟着去,她一个人在家,用毛巾擦着赵国富的相框,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傍晚,赵紫成和妹妹晓芳从外面回来的时候,郑琴正在厨房里忙活,听见声音,走出来问道:
“晓梅呢?她咋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她去同学家还自行车了。”
赵紫成说道。
“我嘱咐你的话,都和你爸说了?”
郑琴问儿子。
“说了。”
“哦,那个,菜我都洗好了,等会儿直接炒就行……我觉得身上不得劲,先去屋里躺一会儿。”
郑琴说道。
“行,你躺着吧,晚上饭我做。”
赵紫成对郑琴说道。
自从赵国富去世,赵家的春节总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云,郑琴每到这时候,就心情低落,就像刚才,赵紫成和赵晓芳,兄妹俩人都看得出母亲脸上带着明显哭过的痕迹,说话也有浓重的鼻音,但是,兄妹俩人谁都没有说什么。
郑琴是吃晚饭的时候起来的,睡了一觉,脸色看着好多了,一家人吃完晚饭,郑琴还去厨房把赵紫成带回来的那块麻糁用刀背砸开,给每个人分了一小块。
“这东西真是稀罕物,比花生糖都好吃!”
郑琴把一块麻糁递到赵紫成手里说道。
赵家的年夜饭是把提前煮好的肉冻盛了了一大盘,另外炒了几个菜。
没有了男主人的赵家,春节过得平和清冷,要说过年的气氛,还是下午从殡仪馆回来的路上,赵紫成买了几挂鞭炮,吃过晚饭,和妹妹赵晓芳到院子门口的空地上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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