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寒见状,也怀着满腹心事地打开增涛隔壁的那间为他安排的房间,原来这是老河小学一间闲置很久的房子,见少寒来了,陈校长就指使老师简单收拾了一下,权当少寒的办公室兼卧室。这天晚上,他和增涛分手后,把自己仍在床上,少寒一点困意都没有,老河的秋夜有一丝凉意了。
想到酒场上素昧平生的丁蓝冰为自己拦酒搪塞的热情,他心里一种柔柔的情愫被搅动的骚动不安起来;又想起,临分手前,增涛对自己的逆耳忠言,他心里骚动不安的柔情又被打扫的一干二净。
窗外飘荡着悠扬的手风琴声,可能是音乐老师丁蓝冰还未休息。月亮撒下朦胧的光晕,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如烟的往事此刻却在他的心里此起彼伏,有一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挣也挣不脱,包括含辛茹苦地供养他成才的依然在乡下劳作的父母。
他自以为无论做什么事都不后悔的年轻人,对于那个与他肌肤相亲的并早已和他分手和分手后给他一些打击的女友郭淑娟,当然包括她显赫的家庭背景,以前对她的歉意早已荡然无存。还有女司机啤酒花泡沫一样,窸窸窣窣地响着,渐渐地消失了。经历过愁男怨女之间一些恩仇。他知道处理不好就有可能成为前进道路上一些密布的荆棘,但也不知道生命中还有一个老河,他刚走进它就感到有一种无言以表的亲切之感。
日期:2011-06-06 11:29:46
肆
新生活就这样有条不紊地开始了,在少寒面前缓缓地拉开了序幕。
老河是黄河中下游一座很普通的平原村落,近年来,随着村里一些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无论男女,都纷纷背着行囊蜜蜂一样闹哄哄地南上北下去外面谋求自己的幸福。一般来说,一个村落空间里的人群是固定的,可时间的移动性会使得传统的村落已经越来越少了。哪怕这个村落里的空间是固定的,族群对象是固定的,但人已经脱节了,村庄里只剩下老人和孩子,他们互相扶持着,生活平静,又充满着期待。平常,老河也就剩余下一些老幼病残,占不到全村庄总人口的一半,老河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空心村” ,这种结构对传统结构的破坏产生了非常大的变化。黄河中下游平原一带,也就是老河附近,这样的空心村比比皆是。
能跑能颠的走了,老河的日月反而显得更混乱无章了。走不动的老弱病残们开始怨命,动不动就发脾气骂人。被骂的人大多已踏上南上北下的打工之路,以老河为圆心被辐射到全国各地,像被命运推在路上的吉卜赛人一样。骂也听不见,又调整策略,改骂触手可及的猪啊羊啊等石头般的家畜,乃至农具或餐具。于是,一只碗突然飞向一棵树,一把镰刀追着一顶帽子蹿房越脊。一时鸡飞狗跳的,仿佛有很多人的喧嚣争吵。
仿佛有很多人显然是一种徐缓空无的假象,村子里如此,学校里也好不到哪去。尤其是新学期开学时学生流动性很大,包括个别定力不够的老师。前者大多已跟随他们打工的父母去了城里的学校借读,后者则神通广大地投奔到了其他条件好点的学校,或者已改弦易辙了也未可知。
为此,校长陈一达大发雷霆,骂骂咧咧地说,这是啥狗日的年岁,不光学生没远见,连他妈老师也这么鼠目寸光了,肚里的文化知识都就着馒头吞咽到肚里了。但骂归骂,该上的课还是按部就班地上的,该教的学生还是要全力以赴地去教的。
起初来小校任教,少寒不大习惯,慢慢地便步入了正轨。他站在院畔上视野越过蓊蓊郁郁的玉米地,一片苍茫,显得空旷辽远。油然而生一种落寞孤独的感觉。上课的时间还好一点,孩子制造出哄闹声充塞着诺大的校园。一旦放了学,寂静的校园就像涟漪渐渐远去而逐渐幽静的湖面。
有时黄昏来临时,他就出去走走,在散发着谷禾气息的乡路上溜达溜达。
一次在小街的拐弯处见到了丁蓝冰,这是少寒连想都没想到的,她一袭素裙,坐在长椅上,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得恬静祥和,像一尊维纳斯女神的雕塑。很专注的神情,好像在出神地眺望着什么风景,那神态让少寒有点酸楚的感动。顺着她目光的指引,原来是两只雏鸡在为争夺一条蛐蟮在玩拔河游戏。他想叫她,转念一想,却隐忍了。现在少寒就站在一个偷窥者的位置,不仅仅是好奇,也是一种巧合,虽然,初来乍到这几天,他就领略了丁蓝冰的风采。她星眸闪烁,有一种青纯典雅的女儿态,但如果你刻意地奉承她,她就退却,让你有种体面的失落感。
她家就在附近的小街上,自己却在学校里住宿。少寒断定这就是她的家了,样式与周围的民宅别无二致,属于气势和城府都掩藏的很深的那种农家建筑。总之,远远地看上去,她与身后的房屋有一种大相径庭的反差,又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默契。如果这时候,少寒迎上去,她定会客气地邀请他到家里坐坐,而他则可以表现出一种儒家风范,说他准备去一个学生家家访,是偶然路过这里。然而,就是他恭敬不如从命地在她家的客厅里坐上不到五分钟,顶多喝上一杯浓香弥漫的碧螺春,然后就客气地告辞。
他的计划在肚子里还未待分娩时就流产了。
有一个人正从对面的深巷里朝这边走过来,走近了,细看是校长陈一达,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手里还提着一包东西。
少寒一直目不斜视地盯着陈一达走到丁蓝冰的面前不知随意地说了句什么。丁蓝冰的回答的声音很低,像夏季轻柔的风,也像是从春天浅浅的梦里流溢过来。但在少寒看来,是一种默契,是一种比语言更高内涵的默契。然后,他们前脚后脚地进了大门。少寒赶紧掉转过头去的时候,脸已烧的微微发烫,少寒有意无意地做了次偷窥者,这是他平时最为厌恶的角色。
一直到第二天,丁蓝冰找他磋商一节课时,少寒的心里还是老大不自在,宛如自己昨天下午的偷窥行为路人皆知似的。丁蓝冰还对他进一步要求,她希望当少寒上语文课时,争取过来听一听,也算是取取经吧。
少寒有点不解,你又不是教语文的,听语文课干吗?
丁蓝冰解释说,陈校长找我谈了,下学期要我接替一年级的语文课。理由是,咱学校里教师的人手不够。
少寒见她一脸的真诚,就不再客套了。当丁蓝冰真的端了把椅子出现在班级的后面,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望着他时,少寒的粉笔在课堂上书写起来就不那么流畅了,平时舒缓有致的语言里也显得疙疙瘩瘩的。少寒的语文课在县里是有名的,他讲的很投入,像讲故事。对付晦涩难懂的语文,他自有自己的招数,总像解牛的疱丁一样把难点肢解的零零碎碎。
大概少寒天生是教学的胚子,他是那种往讲台上一站就和学生们有一种天然默契的老师。这一点是丁蓝冰后来告诉他的。但那天,她听完少寒的课后,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朝他微笑着点点头,就拎着椅子走出了他的教室。
只是在另外一种场合,譬如有一次,少寒夹着课本跨进办公室,几个老师正地头窃窃私语。把嘴巴伏在耳朵上,还用手遮挡的严严实实的,生怕声源泄漏被第三者听到。但具体说的什么内容,他没听清,肯定与自己有关。有一句话他听的真真切切:“那个郭淑娟也太过分了吧,恋爱不成,就一脚把人家踢到乡下来,不就是攀上了一个高枝吗?”他们看到少寒进来,两人立马停止了信息传递,有点尴尬地对望着。
这分明是说他的吗?似乎并无恶意,作为花边新闻,大家闲来无事时,磨磨嘴皮子也是蛮有意思的谈资。
出奇漂亮的丁蓝冰,她明显地区别于她的肤浅的集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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