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七十年》
第9节

作者: ccgq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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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些被震撼了,也被她的赤诚和炽热感动了。理智,良心和情感都不容许我再有丝毫的犹豫和推拖。我深吸了口气,说,“玉春哪,我实话跟你说吧,我的心思也跟你是一样啊,只是你是订了婚的女孩子,过多地与你接触引起的任何后果都是对你的伤害,对我自己也不好。我出于道义和良心才故意回避和冷落了你。现在看到你有这么大的勇气,我什么话都不说了,就等你的好消息了!”玉春听后,如释重负,用深情地目光望着我,我也第一次勇敢地望着她。此刻我们没有华丽的语言,没有海誓山盟,但是我们的心却永远地连在一起了。

  送走玉春,母亲迫不及待地询问我们都唠啥了。我如实告诉了母亲,母亲高兴地跟我说,“小玉田哪你知道吗,这小姑娘一来咱们家我就喜欢上了,不光长得好看,说话也受听,又会来事儿,实在太招人儿稀罕了!这些天你没看见那些小小子,都不离开咱们家呀,可是人家小姑娘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一到吃饭的时候哇,大眼睛都悄悄往外望,一看见你从大街上回来,脸上立刻就有憋不住的笑模样。我心里早就明白她对你有意思, 就你个傻小子,头不抬眼不睁的,多悬就错过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啊。”

  我说,“娘啊,我那样做是对的呀,如果我每天都贴贴乎乎地向一个订了婚的姑娘献殷勤,就是夺人所爱,会被人耻笑的啊。你难道不希望你儿子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吗?”母亲笑了:“那我能不知道吗?每天有那么多人夸你稳重懂事,自尊自爱,是个有出息的孩子,我也为你高兴啊。我就是太稀罕这姑娘了,要是这事最后能成,那我可真就烧高香了。”

  日期:2012-04-26 20:19:06
  【十二、甜蜜】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玉春每隔一段时间就托老弟捎一封信给我(老弟放学路过玉春的屯子),汇报退婚的进展,也给我吃定心丸。这样经过反复几次,总算把婚退了,把所有的纠葛都结清了,玉春又给我捎了一封长长的信,才终于告诉我她经过了多少困难才走到这一步。原来她父母极力反对她退婚,认为她伤风败俗,大逆不道,家里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支持她。她只能横下一条心,孤军奋战几个回合之后,总算如愿以偿。她最后写道,“事情总算办利索了,把我张罗坏了,也累赖了,这回我要喘口气歇些日子,等过了年,咱们就可以随便选个日子,堂堂正正地订婚,秋后再结婚。新社会,咱们就要婚姻自由,争取过新的生活!”看到这封信,我对她的胆识和魄力十分钦佩,同时也不禁咋舌,这也许是个很厉害的主儿呢!

  过了年一进二月,我们俩还是央求双方父母出面,找一个合适人选当介绍人。介绍人当然乐享其成,不费任何口舌,一切就水到渠成。我们俩也从此成了一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了。亲朋好友们为我们郎才女貌拍手称赞,皆大欢喜。
  以后的一段日子,玉春便经常来我家探望母亲,帮着作针线 活儿,每次都要住上一阵子。正处于青春期的一对小未婚夫妻,自然是情感滚烫热烈,但是我们都恪守着传统的观念,渡过了一段克制而又甜蜜的浪漫时光。
  到了年底,1965年腊月二十六,我和玉春结婚了。
  结婚这天,同村的张明山跟我同时举行婚礼。农村的风俗是婚礼要有鼓乐唢呐,我这边的送亲车先到就先典礼,张明山为和我家争抢鼓乐手而大吵大闹。正在难解难分时,是杨玉春,急忙走下送亲车劝解说,“咱家不用吹喇叭也一样结婚,别和他们争吵了,咱们快典礼吧。”这才算解了围。乡邻们看到新娘子如此大度明理,都交口称赞。

  婚后的生活自然是幸福美满。我们互敬互爱,相敬如宾。玉春与母亲处得情同母女,与两个弟弟也像亲兄弟姐妹一样,乡邻们都羡慕母亲有福娶了个贤惠的儿媳妇。
  我们每天都沉浸在温馨幸福之中,对未来充满了无限憧憬:我们要共同努力学习,我们要关心政治,要求进步,我们要争取参加党组织,我们要… …
  日期:2012-04-26 20:20:19
  没过多久,风云突变,上边派来了工作队,宣布“四清”运动和文化大革命同步展开,大队广播里开始整天喊着口号,“放手发动群众,尊重群众的首创精神, 坚决同地富反坏右分子和走资派作殊死斗争,将阶级斗争进行到底!”
  大队里首先成立了贫农协会和红卫兵组织,每个红卫兵都佩戴着红袖标,手里拿着红宝书。人们的任何行动都必须按红宝书里的最高指示去办。
  工作队和红卫兵与贫协的积极分子在下边串连摸底一番之后,又组织了老贫农“忆苦思甜大会”,会上,老贫农声泪俱下的演讲,激发了人们的斗志,于是大家争先恐后地揭发检举起“阶级敌人”,斗争轰轰烈烈地发动起来了。大队,公社,县里,逐级揭发,检举,批斗,形形色色的所谓阶级敌人和各个级别的大小走资派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打翻在地再踏上几脚,永世不得翻身。

  很多人揭发我父亲是从扶余县跑到玉泉去的逃亡地主,并担任过反动会道门“红枪会”的法师,是彻头彻尾的黑五类。六舅牟忠新是大队党支部委员,生产队政治队长,又是引荐我们家安家落户的人,也被打成了包庇阶级敌人的党内走资派。
  我和弟弟们被扣上了“可以争取,重在表现”的黑五类子弟。并要求我们与阶级敌人划清界线,与反动老子彻底决裂。
  我这个黑五类子弟的新婚生活,被这暴风骤雨击打得近乎崩溃,岌岌可危了。工作队,贫协,以及运动的积极分子们先后找杨玉春谈话,跟她说我假积极,伪装进步,骗取组织信任,参与过很多政治活动,等等,他们甚至还跟杨玉春说我们的婚姻是悲剧,要当机立断,趁早与我决裂。杨玉春的娘家人也同样接受着这样反复的宣传和鼓动,并列举了很多利害关系,诱导他们劝杨玉春与我断绝婚姻关系

  面对来自方方面面的谣言及强大的政治压力,杨玉春的态度也慢慢有了变化,她似乎有些犹豫了,动摇了。有一天,她母亲来到我家,说让玉春先回娘家住着,等运动过去再回来。我听了之后,心里无比的痛楚,可是还是尽量从容地说,“不用那样,因为我们已经都结婚了,为什么不能在自己家住,还要在娘家住呢?这事我心里明白,你们要说不想过了要离婚,可以公开说,完全可以,我绝不阻拦。”岳母听了我这番话,尴尬又无奈地敷衍了几句,就走了。

  过了几天,我正在生产队场院里干活,玉春到场院来找我,说她姐来了,要接她回去住些日子。听后,我心震颤了一下,但是理智让我迅速冷静下来,在这样凛冽的气候下,我们又能做什么呢,只好听天由命吧。
  我平静地对她说,“你告诉姐先别忙着走,我去称几斤鱼,让姐吃了饭再走。”说完我一路小跑,到丁平房的渔民家里买了几斤鲤鱼回家,帮玉春做好饭,陪她姐俩吃过饭后,帮玉春拿起她早收拾好的包裹送她们出了屯。她们姐俩一再劝阻我不要往前走了,我们都停住了脚步,酸楚地互相凝视了一会,转身各自走了。
  这就是永别了吧。我茫然地独自回到家中,一种无可名状的孤独和凄凉涌上心头,一切大展鸿图的梦想都破灭了,唯一可以作为精神支柱的新婚家庭也无情地被拆散了,仿佛一下子掉进了深渊,万劫不复。
  我睁着双眼捱到天亮,麻木地起床去生产队干活。到了中午吃饭时,我回到家,却意外地发现玉春在做饭,母亲也乐颠颠地帮着忙活。我真的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
  我赶紧拉玉春回屋里问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玉春说,“本来我是不愿意回去的,就是我娘禁不起那些人吓唬,怕我以后也挨斗,才叫我回去,上次没成功,她就派我姐来,说我再不回去她就跟我断绝母女关系。我拗不过,只好先回去将计就计。昨天我姐见你一字不提我回去的事,只是热情款待她,虽然她明明看出来你多难受。她对你印象特别好。一路上,我也不停地跟她说你的好话。结果回去以后,我姐把我娘说了一顿,竟然就把我娘说服了,保证以后再也不提这样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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