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楚歌想了想,在林赤的下首坐定。
老吴抱着一瓶酒进来,打开瓶塞,替几人的酒杯斟上酒。
三十出头的男人说:“爸,您今天怎么想起喝酒啦,您可是好几个月没喝了!”
陶天阙:“拨云现日,林先生一来,我就看到了中国的希望!”
林赤赶紧道:“陶老谬赞,晚辈惶恐!”
所有人都把眼光投向林赤,陶天阙介绍道:“这位是林赤林先生。”
“大家好!”林赤这才得空和大家打了声招呼。
陶楚歌这时也才得空对林赤打了声招呼:“你好!”眼光里充满了仰慕。接着抬头对大家说道:“这位林先生可了不得,日本人那么折磨他,他一声哼都没有!”
二姑好奇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陶楚歌便把那天发生的事挑重点说出。
众人连连赞叹。
陶天阙等她说完,才动手拿筷,招呼道:“大家吃饭吧,菜快凉了!”边说边举杯,端到林赤面前,林赤见状忙举起自己的酒杯,抢着说道:“这第一杯酒,我敬陶老先生!”
陶天阙也不客气,二人酒杯轻碰,皆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吃了一口菜,林赤正欲举杯敬那小叔,却见他先立起身,把酒杯拿起:“爸,我今天就不先敬您酒了,我敬这位林先生。”
陶天阙笑道:“好,这是应该的,你和这位林先生年纪相差不大,但要以他为镜,做一个有骨气的中国人!”
林赤见大家都以己为中心,且尽是溢美之词,心中又惭愧又不安,想尽快转移注意力,便不想和他客套,以免又有赞美的辞藻蹦出,便一边举杯一边说道:“小叔如何称呼?”
小叔:“我叫陶慕青。”
二姑见状也自我介绍道:“我叫陶慕云。”
林赤喝完酒坐下。陶慕云继续说道:“我们兄妹三人,老大陶慕鸿——也就是歌儿她爸,他在汤山那里打理温泉生意。”
说完陶慕云对老吴说:“吴叔,你再帮我取个酒杯,我也要敬小林先生一杯酒。”
老吴起身拿来了酒杯,斟了半杯酒,陶慕云见状说道:“倒满倒满!”老吴有些尴尬:“大小姐你不会喝酒的!”
陶慕云:“小林先生连命都看得如此淡薄,区区一杯酒又何妨?”话说完,就把酒一下子倒进嘴里,皱着眉咽下,然后张嘴一个劲儿吐气。
陶楚歌鼓着掌连声说好。“要不我也喝一杯?”她询问的眼神看着陶天阙。
“好!好!”陶天阙笑着说。
林赤却不干了,忙说:“楚歌小姐下午还要去医院,不方便喝酒吧!”
陶天阙:“林先生倒提醒了我,歌儿,改天闲下来爷爷再让你喝酒!”
陶楚歌被拒,瞪了林赤一眼,撇着嘴,有些不高兴。
饭后,陶天阙让司机用车把林赤和陶楚歌送回医院。
上了二楼,走廊上碰见曲思秋,曲思秋好奇地问道:“怎么陶楚歌也在车上?”
“她正好回家取东西,我是搭她的车回来的。”林赤边解释边欲回病房,走近曲思秋,曲思秋一皱眉:“你怎么还喝酒了,一身的酒味。”
林赤说道:“陪陶楚歌她爷爷喝了两杯。”
“你这身体能喝酒?”曲思秋语气中透着责怪。
“酒能活血通络,再说我也没喝多呀!”
曲思秋:“你呀,就是太自以为是!”
和曲思秋相处数天,加上那夜的牵手,她已不把林赤当外人,言语中更是想啥说啥,这一点林赤比谁都清楚,他也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孩是真心为他好。自从痛失双亲后,林赤无论是法国求学还是回国从军,在很多事情方面都是我行我素,有着很强的主见,也不愿被人左右!仿佛是在一夜之间,突然身边多了一个对他嘘寒问暖的人,而且是个和他年龄相若的年轻女孩,一时间,林赤并不习惯,但在他的内心,一种失而复得的温暖感一直洋溢在他的内心,尤其是当晚,当林赤醒来竟发现躺在她的怀里,从那一刻起,在林赤的意识里,这个美丽的女孩就与自己密不可分了,并萌生出保护她一辈子的念头。
林赤脸上充满歉意:“曲医生,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曲思秋蓦然间快乐起来:“知错就好!我原谅你了!”
曲思秋转身正想回医生办公室,林赤忽然叫住了她,在她耳边说道:“天黑以后,你把我放在你这边的东西还给我,我夜里要出去,可能就不回病房了睡觉。”
曲思秋想说什么,又咽住,只说道:“路上一定要小心!”
病房里已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林赤借着走廊上投进的亮光看了看腕表,时间已接近零点。
“是时候了!”林赤想。
林赤轻轻爬起,摸索着将曲思秋送回的密码本从床板的垫被下抽出,藏进了那件破旧的大衣内口袋,蹑手蹑脚出了病房。
走廊上空无一人,灯光灰暗,走廊尽头的一间医生办公室似乎还亮着灯。
林赤将窗户开了一半,伸出脑袋,向楼下窥视一番,确信无人后,才悄悄下楼。
马路上空无一人,四周一片寂静。
一条长长的马路上,只点着几盏功率很小的路灯。
深夜时分,马路上寒气逼人,一些死角不见阳光的地方还有未得融化的雪,但此时连同土地已冻得结结实实。
不时有凛冽的风裹起马路上的纸屑,在苍白的灯光下摇曳飞舞。
林赤紧裹着大衣,低着头,快步来到安全区的西大门。
一个闪身,马上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半个小时后,林赤抵达月息路二十一号。
继续沿着井绳下到密室。
锤子斜卧在沙发上睡觉,身上盖着一条军用毛毯。
一看是林赤,锤子随即爬起,问道:“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林赤说着从内衣里取出密码本,递给锤子:“我把密码本带来了。”
锤子揉揉眼睛,接过密码本,翻了几页,说:“太好了!”
林赤:“我来调试电台。”
锤子:“可是我们的报务员和译报员都不在啊!”
“我一个人能行!”林赤说。
锤子马上带林赤进里屋,把桌子收拾干净,抱出收发报机。
“把密码本给我,再给我一张纸。”
锤子把密码本给了林赤,拉开抽屉,抽出一张纸,推到林赤面前。
林赤铺开白纸,在上面写下一行字。
然后翻开密码本,对照密码,将这行字译成电报编码。
编译完毕,林赤说道:“你把重庆的电台呼号写给我。”
一切准备就绪,林赤关掉头上的那盏四十瓦的电灯,打开桌子上的一盏五瓦的台灯,给电台通上电源,戴好耳机。
拧开电台的电源开关,电台立即发出“斯斯”的电流声。
林赤试着在电键上按了几下。
一串“嘟嘟”的声音马上响起。
调试了一会儿,林赤觉得指法已熟练,便坐直身子,轻轻地按动电键,向重庆发出自己的电台呼号。
然后林赤一边慢慢地转动刻度盘,一边全神贯注地听着重庆的呼号。
不一会儿,林赤从“嗡嗡”的电流声中突然捕捉到了重庆的信号,一刹那,林赤心花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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