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暖听明白了,当年的案子应该是漏网了一条大鱼,而这条大鱼很可能就是陈石。
廖红娟倒下前一直坚信丈夫的清白,独自调查过许多年,但始终没有突破,谢时暖一度以为是廖红娟的执念太深,不肯面对现实。
谢骏案的全部卷宗谢时暖都看过,陈石的名字确实没有一个人提到过。
如果他就是那条鱼,那么他是有能力做到这一切的,包括逼谢骏一死了事。
吴栋梁听她呼吸沉重,忙道:“时暖,我之所以告诉你我的怀疑,是因为我要走了,这是你们家的事,你妈一辈子的心结,我不能不说出来,但你要明白,十七年了,这案子铁定是翻不了啦。”
谢时暖嗯道:“我明白。”
“你真明白?”
“明白。”
摁断电话后谢时暖深吸气,再慢慢吐出,这样不断地深呼吸了几回,终于平复下极速的心跳。
这个尘封了十七年的案子,她拜托沈牧野查过,后来又拜托沈叙白查,没人查到里头有个陈石,至多是查到退休的前市长,但前市长是货真价实的清白,和案子毫无关系,他只是不想提这个案子。
现在,她懂他为什么不想提了,影响政绩是一回事,多半还牵涉了知心的下属。
陈石,如今贝市政法口一把手,陈晓玉那个天天挂在嘴边的爷爷,沈德昌未来的亲家,他的屡次晋升和前市长颇有两分关系。
怪到陈晓
玉处处针对她,本以为是她发现了她和沈牧野的蛛丝马迹,可如果真发现了,她大可以闹起来,除非背后另有隐情。
谢时暖抖着手将酒杯放在一旁的玻璃茶几上。
吴栋梁说得没错,这案子几乎是个铁案,父亲自杀的证据确凿,死的毫无异议。
她想起母亲彻夜整理案卷时疲惫的模样,想起她求告无门被人赶出来的窘迫,想起她哭着求她不要在查了谢骏就是个坏蛋时,廖红娟痛心疾首的表情。
谢时暖抱住膝,她不甘心,就算最终还是翻不了案,她也不能让陈石继续逍遥快活。
几天后。
谢时暖十分痛快地答应了慈善晚宴的邀约。
沈清湘非常困惑:“我直说了啊,这是燕姨搞的慈善晚宴,她这回想起你这个沈家长媳了可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冲着你背后的刘公子,以为你奇货可居呢!”
“嗯,我知道。”谢时暖笑道,“她既然都让你来找我了,那我也没有拒绝的余地,还不如痛快答应呢。”
沈清湘同情道:“别担心,我也去,实在不行咱们迟到早退!”她顿了顿,“哦对了,你上次问我陈大公子的事,你没猜错,他玩得很花的,这些年闹出不少事,要不是有个爷爷顶着,他老子根本罩不住他。”
“……”
“不过,你问他做什么?”
谢时暖幽幽道:“陈家的人似乎看我不太顺眼,我得打听清楚,省得撞上不该撞上的。”
沈清湘对她一向信赖,不疑有他。
“这次慈善晚宴陈家老夫人会带他和陈晓玉来,你确实得警醒点。”
薛南燕热衷组局,或者说像她们这样的太太,为家族的社交出力是基本职责,沈家面子大,办起来就是数一数二的高质量局,正向循环,上流圈子就都爱捧她的场。
往年,她是想不到谢时暖的,作为沈叙白老树开花领进门的祸水,沈家一向是能不提就不提,恨不能谢时暖越透明越好,这类社交活动,当然不会有她的份。
不想,借着刘斯年的光,她有资格了。
慈善晚宴的时间定在月末的最后一天,沈清湘仗义知道谢时暖没有足够撑场面的礼服,直接带了四套上门给她选。
试到第三套,沈清湘拉开了衣帽间一侧的帘幕,深红色的礼服映入眼帘,她登时惊呆了。
“时暖,这件礼服……比我给你带的那四套加在一起都矜贵啊。”
谢时暖心里一慌:“有吗……”
“设计、选料和剪裁……肯定是大师手笔,我瞧着像意国那几个只做熟客的奢牌,但没听说他们今年有这种水平的新作啊,能约到这种制作,起码得提前一年……”
沈清湘对高定如数家珍,跟好几位时尚界前辈是忘年交,谢时暖生怕她推断出来路,忙道:“以前……以前叙白拿回来的,我没机会穿就一直放着。”
她拉过沈清湘。
“好了,先看我身上这套吧,晚上就要去赴宴了。”
沈清湘嫌弃地看着自己带来的礼服。
“你都有这么好的了,还穿这个干嘛,换那件啊!艳压全场!”
谢时暖一边将帘幕拉上一边道:“燕姨的慈善晚宴,我艳压全场,你嫌我命长是吧。”
“……这倒是,你那件确实不是一般的礼服,像婚宴女主角。”
谢时暖握着帘幕的手一顿,沈清湘唏嘘不已。
“我大哥对你真用心,送这种礼服,我猜……他肯定是希望和你有一个正常的盛大的结婚典礼。”
“是吗?”
谢时暖艰难地扯动嘴角。
“肯定是!都怪我爸那个老古板,害得你们一切从简,大哥心里一定很难受,他想补偿你。”
谢时暖隔着帘幕想那条红裙,沈牧野想补偿她?补偿什么?一个正常的盛大的结婚典礼?
胸口一阵酸涩袭来,谢时暖乱了一秒。
别开玩笑了!
他只是玩的高兴随手为之罢了。
最终,谢时暖选了一条绿金色小礼裙挽着蓝色的沈清湘步入了春和楼。
作为京市的知名仿古建筑,现在的金诚集团旗下高档会议中心,一进门就是不凡的气派和热闹。
红毯区设置在前院,绕着绿树红花以及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河铺就,媒体在小河这边,想要露脸的客人和请来表演的嘉宾则在那边,主打一个中式审美,曲径通幽,绝对将逼格和噱头拉满。
作为自己人,沈清湘和谢时暖就不必走了。
她们绕道进了会场。
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一小段时间,会场里尚未坐满,薛南燕站在舞台一侧正跟一个白头发老太太攀谈。
“陈家也是够积极的,喏,那就是陈老夫人,陈晓玉的奶奶。”
言罢,沈清湘就迎了上去。
“燕姨,陈奶奶。”
陈老夫人旁边还站着陈晓玉,但沈清湘丝滑地跳了过去,“今天的晚宴真是气派隆重,不愧是燕姨。”
沈清湘难得恭维后母,薛南燕听得高兴。
“还不是大家给面子,陈阿姨,我来介绍,这是我们家老二,还有……”她睨了一眼谢时暖,“我家长媳。”
陈老夫人虽然头发花白但烫着高耸的发型,她保养得宜,一身老缎旗袍点缀些许潮绣,华丽得不显山不露水,有富态没老态。
她笑眯眯看着沈清湘:“上回见还是十几年前,现在是漂亮的大姑娘了。”
沈清湘乖巧应声。
陈老夫人又将目光投向谢时暖,不待她问候,谢时暖主动上前。
“老夫人您好,我是谢时暖。”
她刻意在谢这个字上加了重音,陈老太太几不可见地掀动眼皮。
“原来这位就是谢小姐,果然是明眸皓齿的美人,大公子和你的故事晓玉和我讲过,我很感动。”她叹了一口气,“如今你能走出来,大公子一定是欣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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