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所宝贝日记:没被内卷毁掉的90年代》
第10节作者:
北虎V 冯雁则说:“衣服鞋子那些我也想赶时髦,但口袋里的工资有限,我一般就多买些丝巾和袜子来让自己有限的衣服搭配出不同的风格。包包我也买,但能遇到那种广州产的时兴的款式的机会不多。”
陈闵明根据她们提供的信息想了想,我要倒腾衣服鞋帽的这个方向是对的,但我没有启动资金,只能从最便宜的货品开始着手,袜子、丝巾、帽子......这些货品的成本都不高,适合我入手做起。
其次,是从哪里找货源?
陈闵明在出门前,就知道距离自己老家福清不远的晋江及莆田盛产旅游鞋和运动服;而袜子,他之前似乎隐约听去沈阳做买卖的老乡林榕盛提及过,要去浙江的诸暨;至于丝巾帽子,这种厂子遍布东南沿海各地,似乎并不难找。陈闵明打算回头先从自己的老家附近开始找货源,这样在老家的父亲和弟弟也能帮忙采购和寄货。
最后,最重要的,这些货要怎么卖?
陈闵明考虑到自己手里根本没有什么做生意的本钱,租个铺面售卖几乎是天方夜谭了。但这两天同各个五金店老板的交涉,让他发觉自己的口才和销售能力还真不错,那他不如就当个倒爷,把货从南方批发来,再售卖给这边的店铺老板们,这样自己不仅无形中可以省下一大块铺面的成本,自己的生意规模还可以随着发掘越来越多有需求的店铺而迅速扩大。
想到这,陈闵明盘算着,要在过年前赶回南方了,他还有太多的事要做!他很快还清了方真真替他垫付的住宿费,又在一洞桥批发市场采购了些人身样品,就挤上了年前根本买不到座位的南下列车。
世界上很多伟大的事业,往往有着如此微不可察的开端。1989年,“企业家”这个词第一次出现在《辞海》中;而此时的陈闵明距离这个词,尚有千万里遥远的距离。
***
转眼过了年,南国的熏风带来了春暖花开,北国的融雪化得南流北淌。
1989年迎春花盛开的时节里,正当陈闵明在福建老家忙着向燕东的五金店寄送他们年前下订的货品,并着手寻找福建本省的鞋帽源头生产厂家的时候,燕东市政府招待所接待保障了他们大装修前的最后一次官方会议。那个由国家冶金部安环司和国务院环委会牵头组织的会议,邀请了国家层面、省一级、以及市一级的45名专家学者来到燕东,大家第一次从整体上论证了燕东市的环境污染治理计划。
而在开会的前一周,提前赶来的专家们已经风尘仆仆地考察了燕钢一铁厂、一钢厂、二钢厂、发电厂二电车间,以及工源水泥厂。这群人的行踪不免让人感到好奇。而因为他们使用的是市政府招待所的面包车,招待所的员工们就趁着在员工食堂吃午饭的机会,凑到招待所的司机老周身旁打听。
心直口快的冯雁先开口问道:“这帮人是干什么的?我看他们派头不小,却天天忙得脚打后脑勺。”一般北京来出差的大干部不会把自己的日程安排得如此细密,而且来的这帮人的年纪看起来又不大。
还没等老周回答,招待所后门的保安老李就先开口打压冯雁八卦的积极性:“他们全体成员就住在你们客房部,你咋不直接问他们?”
冯雁撇撇嘴:“李大爷,我们客房服务员不能直接询问客人任何私人问题,这是我们的服务标准,您不知道啊?!”
老李喝了口紫菜蛋花汤说:“那你就跟小周打听?不是逼着人家犯错呢么?”在老李的年龄和资历面前,全招待所除了赵保国,其他人恐怕都是‘小’字辈的,已经干了半辈子的司机周师傅也不例外。
倒是老周放下了手里的花卷,对冯雁说道:“也没啥不能说的。这帮人跟我聊过天,他们是啥环委会的?我也不知道是个啥组织,反正来头不小。他们这几天在燕钢和水泥厂考察,两家厂子大领导们都出来陪着候着。”
冯雁笑着说:“这也真是有意思,咱们赵所长上下班都坐不上周师傅的车,倒是这个环委会能支使周师傅你到处跑啊!”
老周笑了笑:“小冯,你别瞎说,赵所长以前上下班可都是我开车接送的。”
冯雁问:“那今年开始,他为啥自己骑自行车上下班了?”
老周说道:“这我哪知道?反正咱们新来的戴市长也是习惯自己骑车上下班的。”老周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高燕霞轻轻拍了下冯雁,微嗔道:“你这丫头,净打岔,人家这聊环委会呢!不过,这个环委会到底是啥呀?”
方真真这时解释道:“环委会是属于国务院的。环委会的全称,是国务院环境保护委员会。”因为他们的出差住宿费要挂在市政府机关的月结公账上,这是前台在给他们进行入住登记时就已知道的信息。但方真真也有她要遵循的服务准则,住客的信息按理来说是不可以透露的。不过老周既然已经先说了,又不是啥机密,方真真也就稍微完善了下信息。
高燕霞继续追问:“那他们就是来查看燕钢和水泥厂的环保工作的?”
老周分析道:“我看不仅如此。他们每到一处,就细致记录并进行随机访谈,那架势不像是考察,倒像是调查。”
冯雁乐了:“环境污染,又不是贪污腐败,这又不是啥大事,咱都是在燕东长大的,燕东的天哪有一天不是这样灰蒙蒙的?”
别看老李只是个保安,一聊起国家大事那可就头头是道了:“这你就不知道了,国家开始大力倡导排污达标,不合格的企业可是会被关停整顿的,大意不得。”老李每天在保安室里听收音机,新闻社论条条不落,国家大事和方针政策老李倒真是门儿清。老李现在闲的很,只等明年过完年自己退休儿子小李接班。自己巴结赵保国最终有了效果,他同意让小李来接老爹的班,来招待所后门做保安,有编制。
高燕霞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我听说那炼铁炼钢的高炉只有大修的时候才能停,平时一旦停了,损失上千万都是少的!”
“嚯!”“啊!”高燕霞的话不禁引起大家的惊呼。上千万,在八十年代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
几个月后,1989年5月2日,王彬和方真真的女儿降生在市中心医院,名字叫做王美璟。
他们生的那个女孩就是我。
在我出生的那一年,苏联已经从阿富汗撤军,奥地利被迫打开了边境,日本刚刚结束昭和时代进了平成时代,大革命已经过去了200年的法国正在电影里探讨人生的孤独和虚无。而这一切我的家人似乎都并不在意,他们更在意我的属相和出生的时辰,据说这些连同姓名等因素,将通过一套复杂的逻辑构建出我命运的脉络。很多那时的东北人对此深信不疑。
虽然我出生时已经是暮春,却是市政府招待所那一年的第一个新生儿,因为与我妈同龄的大部分阿姨,都比我妈更早生了孩子,可能大家都更想生虎宝宝兔宝宝龙宝宝,而不是蛇宝宝——就比如高燕霞和吴建东的女儿吴洋洋,后来我叫她洋洋姐,她在前一年出生,就是属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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