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所在的那家美国投资公司已经在北京设置了一个办事处，而我不知道这个人有什么本事，居然在沈阳又设置了办事处的一个办公室。沈阳的办公室基本是崔大有一人做主，也没人看着他上班打卡，换言之，无论崔大有上不上班，美国那边每个月的美元薪水照拿。他到底是凭借什么找到了这么一份神仙工作啊？
　　因为搬回了沈阳，现在崔大有可以更方便地往来于沈阳和燕东之间。不过他现在主要的骚扰对象已经换了个人，他很识相地不怎么去打扰我妈方真真了，却跟陈闵明越走越近。
　　他们在忙什么呢？那个被陈闵明好不容易搭上销售渠道的北桥钢铁厂，被崔大公子盯上了。
　　在崔大有看来，位于燕东北郊的北桥钢铁厂，简直是一块散发着香味的肥肉，虽然在当时，连市政府都不曾看重它。的确，北桥钢铁厂的产量大概只是燕钢的四分之一，因为规模小，所以在大大小小的规划和新闻中，北桥钢铁厂往往是不太被重视的那个。而且，北桥钢铁厂有着非常严重的现金流问题，设备也十分老化；又因为设备老化，影响生产效率和产量，进而进一步影响现金流......钢铁北桥厂陷入了一种可怕的死循环。以至于，在1992年燕钢整合一系列燕东本市的钢铁上下游企业，成立燕东钢铁集团的时候，甚至都根本没有带上北桥钢铁厂。

　　抓大放小。无论怎么品这句话，市里似乎都有点打算任由北桥钢铁厂自生自灭的意思。可崔大有觉得，正因为如此，自己才有操作的空间，他恨不得自己出手前，北桥钢铁厂的效益能更差一点。而那时候，北桥钢铁厂的确已经因为效益不好，而给一小半员工放了假。退休职工的医药费，更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怎么报销了。
　　厂长老邱不是没想过办法，他甚至亲自跟着财务，跑到合作公司要账去，为了能给职工发下个月的工资。可怎么看，南台钢铁厂都难以为继了。
　　相比于糟糕的经营状态，北桥钢铁厂所处的位置，却是十分的优越。它虽地处市北教区，却正好是在燕东通往沈阳的国道线上，所在区域，几乎在城市规划里被板上钉钉划定为燕东经济技术开发区。而它旁边的地块，有规划好的港台企业、医院、学校，却就是没有什么像样的住宅楼。

　　崔大公子盯上的肥肉，就是北桥钢铁厂所处的地块。这打算，崔大有自然不可能告诉我妈方真真和我爸王彬，他更不可能告诉陈闵明。在崔大有看来，无论是喜欢过的人、同学、给他提供了帮助的人、还是合作伙伴，这些人都不过是他眼下这个发财计划的棋子而已。他只需要这些他心目中的棋子按照他心中所想，听从安排般地助力他进行自己的计划。
　　至于道德底线？呵呵，崔大有的道德底线其实是很灵活的。能赚到钱就是他的道德底线，他要在自己家老爷子退休前，尽可能地利用他的资源捞上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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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等了好几天，陈闵明好不容易逮到了难得有空的方真真。他利用方真真午休的时间，请她吃招待所后身新开的一家东北饺子馆，然后把困惑自己这几天的问题一股脑抛出。陈闵明说：“真真姐，你那同学崔大有说的是真的么？他真的要注资北桥钢铁厂，他真的能弄得来钱，他真的肯带我玩？”
　　方真真说：“大有能弄来钱我是不太怀疑的，毕竟贷款对于他来说，比其他人容易的多。但至于他是不是会注资北桥钢铁厂，以及你们会不会有进一步合作，我现在还真的没法回答你。阿明，当初介绍你们认识，只是因为你们俩都从事或对钢铁行业有兴趣，我只想你们交给朋友，顺便让你帮忙，给他这个搞投资的门外汉普及点钢铁知识而已。至于合作，我看你还是慎重考虑。大有虽然是我的老同学，但毕业后就没有联系了；所以这些年他到底在忙些什么，其实我是不清楚的。”

　　方真真当初甚至都不想介绍赵文杰同崔大有认识，说白了，就是知道赵文杰手里真的握有权力，她担心万一这俩人一勾兑上，又万一他们做点什么灰色地带的买卖，那么自己这辈子都没脸面对顾虹了。而方真真一直觉得阿明不一样的，他做生意做人都有自己的准绳。不然，他也不会因为拒绝彭秋而痛失燕钢渠道。可是，现在看看陈闵明的样子，他分明已经被崔大有的迷魂*灌倒了！
　　陈闵明却说：“不，姐，我反倒要感谢你介绍个这么有来头的同学给我。他说的很多东西我听都没听过，跟他吃一顿饭，那句话怎么说拉着，胜过读书！”
　　方真真噗哧一下乐了出来，旋即又正色道：“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吧？可是阿明，你有没有想过，跟这样的人合作，你的风险要远大于他。他一个买卖做得不开心了，可以拍拍屁股回美国，再不济，也有他爸去善后。你呢？一直以来，你是靠自己起来的，可一旦遇到事情，你的风险要比他大得多啊！”

　　陈闵明此刻已经完全因为与崔大可能中的合作机会迷失了心窍，他继续兴冲冲地说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啊，他有人脉有资本，投入要远大于我；我么，说好听的是按照崔总的说法主攻运营；说不好听的，其实就是在燕东替他跑腿而已。崔总出钱出资源，我出人出力，他的投入要远大于我啊！”
　　看着正在尽头的陈闵明，方真真只觉得今天是劝不住他了，过段时间再说吧。没准过段时间崔大有自己就看上别的项目改弦更张了，那样话倒不需要自己劝说陈闵明了。毕竟，崔大有在省内其他城市想找个项目，实在太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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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寒地冻的时候，我爸王彬所在的燕东设计院，近来每个人都如同外面的天气般一脸萧瑟。
　　他们自然有愁容满面的原因。那天下班前，一个工程师放下手中的尺子和笔，抱怨道：“你们发现没有，最近拖欠咱们设计费的企业，是越来越多了！”

　　另一个工程师跟着唉声叹气：“这都年底了，这些设计费年前再收不回来，那咱们过年时候的工资和奖金可就悬了！明明今年接了最多的活儿，如果拿不到奖金，我回家怎么跟我老婆交代啊？难道让咱们一边受着累一边喝西北风去啊？”
　　年纪大一些的老工程师加入了话题：“我看你们小年轻啊，还只能看到眼前的问题，更大的危机在后面呢！”
　　刚才挑起话题的工程师问道：“什么危机？”
　　老工程师说道：“今年开始，市面上陆续有民营设计公司成立并挂牌营业。尤其是一家叫广厦房地产有限公司的，他们不仅楼宇设计能力实力雄厚，而且甚至计划自己开发自己设计的商业化居民楼，这家公司不知道资金多么雄厚！以后，咱们设计院如何与这种公司竞争呢？！”
　　大家被老工程师这么一说，更加眉头紧锁。
　　如果说燕东设计院的困境是深不见底的海水，那么外面现在传得沸沸扬扬的商品房规划，就是当下热得好似骄阳的火焰。无论是我爸王彬从南方那些地产开发商朋友们耳朵里听说的，还是前段时间崔大有无意间透露的，种种信息都指向了一个方向：国内的住房规划可能要有变化了，商品房市场有可能要崛起。这次大概率是真的崛起，不是1991年海南炒房的那种昙花一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