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彬说：“说了，也真是不太容易，他这趟德国出差的行程整整迟到了五年。他还问我要带啥不，我们也没啥需要他带的。忘问你一嘴了，你要带啥么？文杰说他在国内的秘书能联系上他。你要是需要带什么，我现联系他秘书都可以。”

　　坐在爷爷奶奶中间的我插嘴向爸爸问道：“秘书是什么？爸，为什么赵大大有秘书，你没有？”
　　我妈方真真柔声嗔怪我：“大人聊天，小朋友不能插嘴。秘书就是助理，你爸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动手完成，用不着秘书。”
　　王宇对王彬说：“我倒是没啥需要带的。哥，我就是挺羡慕文杰哥的，听说他这次去德国要考察好几个厂子，要年前才能回来。”
　　王彬说：“好不容易出去一趟，肯定要多呆几天啊。”

　　王宇说：“不过真奇怪，这次是他们韩厂长和他这个副厂长去，他们厂的书记倒没去。”
　　我爷爷这时倒是听出了事情有点不对劲：“咦，按说出国出差这么大的事，应该书记带厂长去啊，他们怎么却是厂长带副厂长去？话说回来，文杰这孩子虽然从小就很优秀，这两年却实在是有点过于高调了，这样不好。”
　　我爸王彬回答道：“估计他们书记有什么事吧。爸，我也提醒过文杰了，估计他自己心里有数，你别担心。”紧接着，王彬又转头问自己的弟弟王宇“对了，小宇子，你婚礼日子可近了，宾客都邀请好没？你们燕钢的领导可千万谁都别漏。”王宇将在年后跟自己同办公室的大学生那个女朋友领证结婚，婚宴地点自然是自己嫂子工作的市政府招待所。方真真的同事兼闺蜜高燕霞早把当天的大小宴会厅都为这场婚礼预留好了。

　　我妈方真真这时也嘱咐道：“还有你对象娘家的亲戚朋友，可都要照顾到。你对象自己在咱们燕东，不容易的。”

　　王宇说：“大哥，嫂子，你们就放心吧，不会漏的，名单我跟她检查几遍呢。”
　　王彬说：“那就好。挺好，文杰那时候应该已经从德国回来了，能参加你们的婚礼。”
　　听我爸又提到赵文杰，我爷爷对我老叔王宇道：“小宇子，在厂里要多跟你文杰哥学，他年纪轻轻就做到副厂长，还是有很多值得你学的地方的。”
　　奶奶也说：“对，学你文杰哥，平时干活积极主动点，多要求进步。”

　　我老叔王宇顺从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就继续低头吃饭了。我妈方真真却心说：可千万别学赵文杰乱七八糟地那套。但当着公公婆婆的面，她也不好多言。反正她知道我老叔王宇从小就是最老实的孩子，以后也应该不会向赵文杰那样胡来。
　　***
　　赵文杰在年前结束了跟随韩厂长的德国考察，回到了燕东。他回来上班没多久，就张罗着周末他们全家和我们全家的聚会。妈妈周末要忙着在市政府招待所加班，干脆建议两家聚会就在招待所的餐厅，不仅可以打折，而且大家还能一道尝尝副厨师长管师傅新近学会的一些粤菜。从1992年开始，粤菜就取代了原来的川菜成为了在燕东最受欢迎的异地菜系，管师傅为此特意去广州参与了一个星期的学习培训。

　　两家人喜气洋洋的聚餐，我跟赵泽明在一旁摆弄他爸从德国给我带回来的一些玩具。这些玩具尽是些能七扭八扭扭出恐龙的塑料蛋和变形金刚，怎么也不像是给小女孩买的玩具，但我依然与赵泽明玩得不亦乐乎。
　　赵文杰一脸春风得意地向我我爸妈介绍着他在德国的见闻：“那边的香肠能有一百多种，奶酪也恨不得有一百多种，超市里东西那个琳琅满目，相比之下，咱们这的超市不过是伪装成‘超市’的小卖店而已！牛奶也纯，肯定没有兑水。还有那边的城堡，修得实在太漂亮了，像在童话里一样......”

　　王彬好奇地问道：“文杰，你们这次不是去工厂考察么，怎么还有空去看城堡？”
　　赵文杰笑笑：“好不容易去一次，不借光到处去逛逛，那不是傻子么！”
　　***
　　终于临近过年，去年陈闵明因为忙着生意、忙着交朋友没有回家，今年他想着说什么都要多在家陪爸妈和弟弟呆几天。他照例要在年前先去上海打点客户一番，只不过这次，陈闵明可以舒舒服服地从沈阳桃仙机场飞到上海，停留几天后再从上海飞往距离老家最近的机场。虽然届时回家的最后那一段路还是要搭汽车，但现在这一路已经比两年前不知道要舒服多少了。
　　上午，陈闵明的航班落地虹桥机场时，热心的姚镇海早已等候在机场。这将近两年的合作已让二人成为了生意伙伴和生活上的朋友。
　　一看见陈闵明从落地口出来，姚镇海就大声招呼起来：“阿明，这里，这里！”老姚穿着深棕色长款皮夹克，整个人红光满面。
　　穿着轻薄羽绒服的陈闵明，一手加速推着行李车往外走，一手使劲地朝着姚镇海猛挥：“姚哥！姚哥！”等他走近，被姚镇海一把拍住肩膀往外领，陈闵明继续开心的说道：“谢谢姚哥来接我！这次我给你带的野山参比上次的还好，我还给你带了点鹿茸，哦，还有一方辽砚。”两个人现在早以兄弟相称，不再这个总那个总的了！
　　姚镇海笑着嗔怪到：“哦呦，你小子还给我带砚台了来，侬看我是那种文化人不拉？倒是人参和鹿茸我蛮喜欢的来！”
　　陈闵明乐呵呵地，没说什么。
　　姚镇海接着说：“车子门口等好了，一会儿啊，我先给你小子接风，然后带你去浦东新区逛一逛。我帮侬港哦，浦东现在可不得了，不得了啦！”

　　姚镇海带陈闵明吃的是宁波菜，在梧桐区一家俱乐部性质的私房菜餐厅。餐厅包下整整一套民国时期的老洋房，从大气却不金碧辉煌的装修里，就能看得出餐厅主人不俗的品味。陈闵明心想，想必租下并翻新这么大一栋洋楼花费不少，再加上人工、菜品、煤气水电、各项杂费等运营成本，如果只是卖饭菜，还是不对外的会员制私房菜，这家餐厅不得亏到姥姥家去？没办法，陈闵明有商人的职业病，他只要看到一项营生，就会本能地算起账来。

　　两人落座在洋房二楼的高级包房后，餐厅的主人款款而来，原来竟是一位同样二十多岁的翩翩青年。青年清瘦俊朗，戴着金丝眼镜，言谈举止温暖和善却自有一番气度。
　　姚镇海赶紧起身介绍：“阿明，这位是餐厅的主人顾聿涵，顾总，我们宁波商会的成员。这家私房菜和这栋洋房都是顾总的。聿涵，这位是在东北做钢材生意的陈闵明，陈总，他近年来生意铺得很大，接下来还要跟他们那边省行副行长的儿子有个大合作。”姚镇海的介绍，捧足了陈闵明和顾聿涵这两方的面子。一个是合作伙伴兼好友，一个是年轻有为的老乡，老姚乐见朋友们经自己的引荐而结识。

　　陈闵明赶紧客气地同顾聿涵握手，嘴上说着：“姚哥把我吹得太好了，我其实就是个个体户，近两年运气好才搭上东风做起了钢材。倒是顾总厉害，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大的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