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给贫困村民的补助金上，大多采用最原始的方法，发现金。
　　然而在这个有点纪念的时刻，身为扶贫办的主任，宋缺竟然也错过了。只是他也很忙，一大早就跟副镇长李长丰坐着车去了化工厂。

　　李长丰分管扶贫、民政和生产安全等关乎民生的重要工作，昨晚那个有点迟的电话，显然还是得到了他的认可。
　　之所以会带着宋缺，一来是因为他确实认为宋缺值得期待，想让他更深入基层地去了解吉塘镇目前的落后情况和扶贫困境；另一方面则是想让宋缺避开镇政府的一些事，尤其是今天所要发生的事。
　　化工厂的位置比较偏，靠近沁水河，所有人都知道那里的通信信号比较差，电话打不通也是十有八九的事。
　　明显是护犊心切和有意栽培。
　　而扶贫办这边，热火朝天的，搞得有点像在过年似的，也有点像新人结婚发喜糖的场面。
　　杨沫通知的是十点时候来，可没等他们回来，扶贫办几乎就挤满了人，王霸三只能在一旁指挥排着好队伍。
　　人人都是笑逐颜开的，关键还都是大嗓门，这样的热闹场景怎么可能不会引起楼上那些老爷们的注意呢？甚至于整个镇政府就都在看着扶贫办办喜事。

　　每领一笔钱就签下名字，盖上手印，尽管人很多，但一直都是井然有序的。大家的确很开心，但没有忘乎所以。
　　杨沫认真地核对信息，王霸三仔细地维持秩序，没过很多的时间钱就已经发下去了一大半。
　　就在这个时候，刘传邦气势汹汹地冲进扶贫办，对着正在发钱的杨沫怒斥道：“宋缺呢？他人在哪？”
　　看着刘传邦气急败坏的样子，杨沫有些摸不着头脑，尽管很忙，她还是硬挤出一句话来：“宋主任去化工厂了。”
　　“去化工厂？那为什么电话打不通？”
　　杨沫这时才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忙这事，随口说道：“忘记刘镇长才刚来吉塘，化工厂位置比较偏，又靠近河流，手机信号很差，几乎都是打不通的，你不知道也正常。”
　　刘传邦一愣，似乎觉察出什么了，脸上顿时阴沉起来，厉声道：“马上给我停止发钱，谁让你发的？有经过镇领导的同意吗？”

　　终于感觉到事情的不简单了，也明白为何昨晚上宋缺要跟她那么交代，但杨沫还是按照宋缺昨晚交代的说辞来搪塞：“早就定好今天发补助金的，李镇长也早都同意了，有什么不对吗？”
　　“都给我停下来，一分钱都不许发，把那些发出去的都给我收回来，听到没。”刘传邦用力地拍着桌子，
　　就在杨沫再想多说的什么的时候，王霸三也迎了上来。
　　“刘镇长，这扶贫办好像不归你管吧！李镇长才是我们的直属上司，我们向他请示过就可以了，你凭什么阻拦呢？”
　　刘传邦看见是王霸三，就只觉得这人不过是只丧家犬而已，便没什么好脾气：“哦，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宋缺新收的狗腿子，王霸三啊。”
　　只是站着也没有太大反应，刘传邦有点失望，他没想到短短几天，宋缺就将王霸三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快停止发钱，把钱都收回来。”刘传邦继续说道，他的目的很明确，也知道孰轻孰重。
　　王霸三没再回应他，就将身体转到村民这边，大声说：“大家好，这是我们的刘副镇长，他要你们把手里的钱都给还回来，大家有意见吗？”
　　话音刚落，扶贫办顿时躁动了起来。
　　“你是镇长？那你知道我们已经有多久没领到过扶贫补助金了吗？”

　　“来，你是镇长，你来给我们解释解释，这不是扶贫补助金吗？这钱为什么就不能发呢？难道它不是给我们这些贫困户的吗？”
　　“我们都快被饿死了，发下来的钱竟然还要收回去，你说这是什么道理呢？”
　　“喂，什么狗屁镇长，你是想让我们死吗？你信不信等下我把我老娘抬到你办公室去，她是死是活以后就全交给你了。”
　　一言一语的，躁动越来越大，场面越来越恢弘，比刚才还热闹。
　　不一会儿，真的有几个人上来把刘传邦给围了起来。王霸三又赶紧向那几个使了个眼神，那几个人竟然把刘传邦围到了角落里，而杨沫还能继续发着钱。
　　刘传邦初来乍到，明显对基层的事没有多少经验，总以为仗着身份能压制住。殊不知，突然搞这么一出，反而把自己给吓住了。
　　这些贫困户眼神有些凶狠，就是在告诉刘传邦，谁要是敢扣他们的钱，就跟谁拼命，看得刘传邦后背直流冷汗。
　　这样僵持了一两分钟后，在王霸三的劝说下，围着的村民才都散开，而刘传邦灰溜溜地离开了扶贫办。
　　当即，黑着脸走进了胡尧澜的办公室。
　　沁水河边，宋缺跟着李长丰走进了吉塘镇的这家化工厂。
　　化工厂占地面积比较大，有近百亩地的样子，主要是生产农药化肥、化学药剂、制药剂、化工原料等，有很多个厂房。
　　尽管有过几次的裁员，但厂区里的工人也还不少，很多都是附近的村民。
　　没办法，要解决生计问题总得付出点什么。
　　当时县里之所以会批准，那主要还是为了要解决部分的就业问题，提高村民的收入，减轻扶贫的财政压力，同时还能增加地方财政，这在当时是一项很重要的扶贫举措。
　　自建成投产以后，最初的时候效益好，各方面也都还行。可厂领导因行贿接连被查，导致管理开始混乱起来，效益也大幅缩减，随后展开裁员，而排污、废气等问题也日益严重。

　　到现在环保指标都不合格，几次勒令整改也都效果不佳。导致周边环境污染严重，临近的沁水河也遭了殃，已再无往日里的那般清澈样。
　　空气质量同样糟糕，宋缺刚进到里面的时候，时不时就会咳嗽两声。
　　不过化工厂老板还是亲自带着两个人跟着李长丰他们在几个厂区转了转，期间李长丰也是提了不少整改的意见，还让他们务必落实。
　　老板是一个劲地表示没问题，还煞有介事地要发誓，李长丰见状冷眼一笑便决定结束视察之行。老板也是会做人，临上车前提了烟和酒准备往后备箱放，但李长丰不懂人情地回绝了。
　　在车上，宋缺突然间问道：“李镇长，您觉得里面有钱吗？”
　　李长丰别有深意地回了一句“你猜？”就没再说什么了。
　　宋缺也没再继续追问，反倒是说了自己想去的一个地方。
　　“李镇长，我想去化工厂旁的沁水河看一看。”
　　李长丰起初一愣，没想明白，随后脑中蹦出“排污口”几个字，便招呼司机掉头去化工厂后面的沁水河。
　　起码十来分钟的车程，一下车宋缺就来到了河边。
　　一根接一根的粗大塑料管从化工厂一直连接到了这里，哗啦啦的灰白色液体源源不断地管子里涌了出来，顺势排进了沁水河里。
　　管子与管子之间的衔接处已经出现了松动，可能是风吹日晒的原因，不明液体也顺着缝隙流了出来，而周边的花草早就枯萎了，也看不见有新生的可能，而整个排污口的四周也都散发着一股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