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参是二娘家的远房亲戚,因为他是这一带远近闻名的放山把头,人人都叫他做老人参,时间长了反而没人记得他的真名真姓了。老人参无儿无女,平时就爱喝两口,没有别的爱好。没事儿时总爱挨个山头走走,说是熟悉熟悉地形,顺便和山神爷老把头讨个脸熟,放山的时候才能放到好棒槌。每年到了谷雨后,白露前这段时间都是这一带放山的好时节,老人参爷爷都会来到二娘家住一段,等人凑齐了就拉起帮上山了,直到放山结束才又不知道去了哪里。老人参爷爷非常喜欢树生,每次来都要陪着树生玩一段,和二娘一样,不觉中也将这个不驯的山林里长大的野小子当成了自己的嫡出。早就没有了爷爷的树生也把这个老人当成了自己的亲爷爷一样看待,每次老人来,都要缠着老人参讲故事,讲森林里那些奇妙的故事,一个又一个,而老人参肚里的故事也仿佛永远也讲不完似的,令树生每次都是那样的迷恋,那人、那神、那山、那树……
“是二嫂啊。还有老人参大叔啥时候来到的?”听见树生喊,荷花迎了出来。
“才来,才来。这不听你二嫂子说你家大山病了,赶着来看看,顺便看看我这猴孙子。哈哈哈哈”老人爽朗的笑着。
“你看看,还劳您惦记着。二嫂也是的,一点小病不值一提的,老人家才到,咋也该先让他歇歇呀?可还劳动身子骨儿来看我们真让人过意不去呀!”荷花有些埋怨着看了看二嫂。
“嗐!你还不知道你嫂子我的脾气?本来看大山病了就老惦记是回事儿,这嘴上也没有把门的,今儿老人参来了更感觉见到亲人了似的,这唠着唠着就唠到大山身上了,老人家一听大山有病了这屁股都不沾抗了,非得今晚就来,说什么不看看心里不踏实,再就也是想孩子,老没见了,总想马上就看见,没办法,这不就领着来了不是。”二嫂快人快语的说着。
“都是咱家着小猴崽子闹得,专门会哄人,哄得我们这些老贱材几天看不见就惦记的不行。过来让二娘亲亲。”二嫂命令到。
“哎。二娘人家都长大了——”树生有些脸红,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没等二嫂亲,自己主动在二嫂的脸上亲了一下。
“哎?亲你二娘真么不亲爷爷呢?”老人唬着脸问道。
“亲亲亲,哪能忘了他爷爷呢!快去猴崽子。”二嫂赶忙替树生打了圆场。树生也会意的马上在老山参的脸上亲了亲,一片哄笑,几个人谦让着走进屋。
“大山,老人参大叔和二嫂来看你了。”荷花喊道。
“叔,二嫂,你们来了,快坐,快坐,荷花沏茶,来,快快,坐——”大山连忙下了炕指使着荷花一阵忙碌。
“别忙,别忙了,我们刚喝完茶来的。”老人参和二嫂双双谦让着。
“哪能呢?荷花把咱家最好的茶沏上,快。”大山催促道。
“哎。知道了。”荷花笑着答应着出去了。
“大山哪,我听你二嫂子说你咋了?咋还病了呢?”老人问道。
“嗐!没啥大事儿。就是前些年放木头有些累伤力了,这不现在有些找上来了。”大山笑着回答道。
“还没啥大事呢!那家伙把我们大伙都吓傻了都。那家伙都人事不知了,中邪了一样,手乱胡撸,嘴还瞎嘟囔着,不知说些个啥。”二嫂接过大山的话头说着。
“是不?树生?把这娘俩吓得,这眼泪都不知淌了有几洗脸盆了。”二嫂说着轻轻揽过树生伸出手摩挲着孩子的头,忍不住眼里溢满了泪水。
“嗯。可不吗,当时我都以为再也见不到我爸了呢!”受到二娘感染,树生的眼泪也流了出来。
看见树生流泪,老人沉吟了一会儿,伸手将树生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心疼的为孩子擦了擦眼泪,若有所思的低声劝了几句。
“好宝,别哭啊,爷爷来了你不高兴呀?怎么还学会哭鼻子了呢?爷爷不是说过男子汉流血也不能流泪吗?你忘记了?嗯?”
“没事儿了,这不住了几天院,都好了吗?”大山有些无错的说道。
“你可好了,要不把我们娘们都吓死了。”荷花进了屋笑着接道。
“连二嫂都不知为你流了多少泪呢!别说我们了。”荷花亲昵地抚了抚二嫂的肩头。
“可不吗!”二嫂擦了擦眼泪说道。
“现在感觉怎么样?好利索了吗?就出院了?”看着大山的脸老人沉吟着问道。
“啥利索不利索的,大夫说了,这病就得常年吃药,不能生气上火,不能累着,不能——嗐!反正是该挨的累头些年都挨了,以后只能在家享福了!”大山自我解嘲地说着。
“怕啥呀!以后不是还有我呢吗?啥事也不用你操心了,只要你好就行了。”荷花笑着安慰着大山。
“对,还有我,你儿子,越来越大了,啥事还用你操心呢?是吧妈?”树生大人似的接道。
“对对对,还有我儿子呢,你就不用操心了,就好好养着就行了。”荷花笑了,满屋的人都被树生的神情给逗笑了。
“呵呵呵呵——咱家这小猴崽子也成精了 ,你们还有啥怕的?”老人笑着调侃道。
“不怕,不怕了。嘿嘿嘿——”大山搔了搔后脑勺笑道。
停了一会儿,老人参望着地面出了会儿神,犹豫了一下,张了张嘴,最后仿佛下了好大决心似的,才吞吞吐吐的问道“大山哪,嗯——你咋就突然着了这病呢?以前有过啥感觉吗?”
“奥,以前可能是年轻吧,啥事都没放在心上,也不记得有啥感觉没有的了。”大山有些纳闷,一向快人快语的老人参今天是怎么了?
荷花和二嫂也感觉到了异样,互相看了看,谁都没说话。
“大山哪,是这样,你得病这长时间了,有啥感觉吗?”老人接着问道。
“就是气短,还上不来气,有时睡睡觉感觉忽悠一下,好像马上就要过去了,然后又缓过来了,完了浑身就跟散了架似的,拿不成个了。”大山答道。
“完了还出汗,可邪乎了,那人都跟水洗得似的。”荷花接道。
“奥——”老人点了点头,眯着眼想了一会儿。
“叔,咋了?你会治这病?”荷花疑惑地望了望二嫂,又望了望大山,问道。
“嗯?哈哈——”老人恢复了爽朗,笑了几声。继续说道。
“我老人参放了一辈子的山,治病不会,可这山里山外的事儿还真没有几件能瞒得住我的眼的。”老人说着话突然目光一立双眼圆睁,双目放电望着大山的眼睛。
大山蒙住了,不知所措的和老人对视着,心慌,、气短、脑子有点乱,然后翁的一声好像又都好了,老人看过来的目光看起来也变成了慈爱。自己心底里隐隐仿佛感觉到了什么。
“大叔您喝口水吧?”荷花感觉到不对劲,站起来把茶杯递到了老人参面前。
“哈哈哈哈——好——好。”老人恢复了常态,爽朗的笑了,接过了茶杯。
此时大山感觉心里从没有过的清明,有病以来一直烦乱的心情似乎也一下平复了,冲着老人憨憨的笑了。
“叔,你咋突然问起我的病,可想想咋又不说了呢?”大山问道。
“哈哈哈——你现在感觉是不是心里比刚才亮堂了些?”老人笑着问道。
“嗯。好像这心里是亮堂了不少。叔这是咋回事儿呀?咋你一盯着我看我就感觉心里舒服了不少似的呢?”大山有些迷惑。
“先别问我,你发病以后除了上不来气,还看见过什么?梦见过什么没有。”老人问道。
“嗐!真的是什么也瞒不过您老人家。”大山叹了口气,敬佩的说道。
“我刚犯病那咱就感觉天上好像瓦蓝瓦蓝的,那阳光好足哇!好像烤的人都要糊了!然后突然就飞出了一些好像精灵样的东西围着我转呐转呐!然后就笑,不停地笑!那声音老渗人了,然后是伐木头的声音,然后是顺山倒的嘎嘎响的声音,好像世界都停了,只有这声音带着回音在响,渗得人满身鸡皮嘎子,毛孔都往外流冷汗……”大山脸色有些苍白,由于恐惧大睁着眼睛,边说边学着,那凄凄惨惨的笑声,嘎嘎响的顺山倒木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窗外传来了狼嚎的声音如泣如诉,突然一阵恶风猛地吹开了门,树生尖叫一声钻进了老人的怀中。
“妈呀!”
“妈呀!”又是两声尖叫,两个女人抱在了一起。
“没事。没事。有我老人参在谁都不用怕。”老人镇定的喊道。
“跟着山神爷老把头混了这么多年找饭吃,哪路神仙都得给我老人家点面子,不管是谁。”老人目不斜视,厉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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