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是不念了,在家呆着又没意思,到街里闲逛了几天,也看不到同学和伙伴们的影子,更觉得兴味索然。这时我忽然想起了大表哥,我何不到他那儿去玩些日子解解闷呢!我立马回家对母亲说了,母亲怕我在家憋屈坏了,也欣然同意了。
次日一大清早,我就急不可耐地登上火车走了。经过六个多小时的火车,四小时的步行,又乘了一小时的渡船,傍晚时分,来到了大洼屯儿的大表哥家。
舅母迎接了我。她告诉我,大表哥现在也不念书了,去公社渔场上班了。渔场在李家窝堡,离大洼屯儿七八里地。我顾不上吃饭,又马不停蹄地赶过去。终于见到了久别重逢的大表哥,我扑上去抱住他,那股高兴劲儿就别提了。
高兴劲儿一过,我就踌蹰起来。本想这回可以痛痛快快地好好玩儿些日子了,可是大表哥现在不是孩子了,而是国家工人了,人家得按时上班工作呀。想到这,我后悔这趟白来了,捞不着玩儿了。立刻跟大表哥说,我很快就走了,反正在这儿也没人陪我玩儿。大表哥笑着说,“你先别急啊,有你玩儿的,有你看的。明天我领你去江上打鱼,一看,你保准就不想走了!”我一听,立刻高兴起来。
早上,大表哥领我去大食堂吃完饭,场长和渔把头指挥队员们套好爬犁,把网具和其他工具都装好,我们三十几人坐上四架爬犁,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一路上大家说笑打闹,很快就来到松花江沿儿上。渔把头指挥大家麻利地卸下网具,开始下网。网下水后,两边分别由十多个人拉着网纲往前走,网张开大口,随着网纲缓缓往前进。大概往前拖了二百多米,就到出网口了,人们开始收网出水。网乍一出水时,还看不到很多鱼;到了网肚也出水时,可了不得了,大大小小的鱼拥在一起,像开锅了一样跳跃扭动。人们纷纷拿起大抄捞子,捞起网里的鱼往岸上扔。好一阵子才捞完,江沿儿上铺了好大一片,鲤子,胖头,白鲢,还有很多我叫不上名儿的鱼。大的有十来斤,小的也有一两斤。渔把头估计说一共有五六千斤。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不禁在旁边雀跃欢呼。
还不到晌午,大家七手八脚地把鱼装进五六十条大麻袋里,绑到爬犁上,满载而归了。
晚上,食堂炖了满满两大铁锅各色鲜鱼,香味儿四溢。开饭时,场长又吩咐保管员从仓库里拿出一大桶酒。社员们一块吃着喝着,说说笑笑,跟过年了似的。
大表哥单独陪我吃饭,不停往我碗里夹鱼,笑着跟我说,“没让你走就对了吧?要不,你能看到打鱼的场面,能吃到这么新鲜的鱼吗?”我也笑了。这顿全鱼宴真的好香好香,至今回味无穷。
又在大表哥家逗留了几日,大表哥虽然工作很忙,可是总是变着法儿地带我玩儿,陪我四处转悠。我不忍心总拖着他的后腿,就说,玉泉家里还有事儿,我必须尽快回去。大表哥拗不过我,只好答应了。临行前给我装了一大背包鱼,请假送我去了火车站,给我起了票送上火车。火车都徐徐地开动了,我扒在车窗上看见大表哥还站在月台上频频向我招手,直到火车开出好远,仍然依稀可见他的身影。这一幕直到暮年,都印在我的心里。
冬去春来,1961年,我十七岁。辍学半年了,我开始呆不住了。既然不能上学了,不能总这么在家里干吃干嚼啊。我跟父母和哥哥说了我的想法,他们也同意了,就开始四处帮我打听哪有招工的。
第一份工是在一个小建筑队瓦工班当学徒。父亲领我去找到班长说明来意,班长打量了我几眼同意了,但是说,要学三年才能出徒,学徒期间每月工资十八块钱。我一听扭头就走了。父亲愣了愣,问我为啥。我说,“就这破活儿还得学三年徒,才给十八块钱,太少了,我不干,咱们快走吧!”说完拉着父亲头也不回地回家了。
过了几天,听说皮革社招工,父亲又领我去了。到了所谓的车间,只见满屋摆着一溜溜大缸,里面装着泡得发臭烂歪歪的牛皮马皮;满地臭水横流,还混着皮上刮下来的毛,令人作呕。我捂着鼻子跑到院外,父亲随后跟了出来。他知道我不可能干这活儿的,也没说什么。
又在家等了些日子,父亲听说运输社烘炉招工,就回来问我去不去。我说不管干啥都行,给我学徒工资我就不去。 跟着父亲来到烘炉车间,师傅们停下手里的活,跟父亲唠了几句闲嗑儿,就问我,“看看这几样活儿,你能干什么就安排你干什么”。我大大咧咧地说,“什么活儿我都能干,只要不干学徒工就行。”师傅们都笑起来,说“这臭小子,小小年纪口气不小。我们这里有好几个都干了几年了才混个一级工哇,你一个细皮嫩肉的学生娃就敢口出狂言哪!就让你抡大锤吧!”调侃归调侃,师傅考虑我毕竟年纪还小,就让我拉风箱看炉子。
师傅详细告诉了我怎么起炉,怎么着火,把铁烧到什么火候。因为从小在家里我就愿意烧炉子,总能把炉子烧得旺旺的,到这里,又有大风箱吹着风,烧起来更是得心应手。像模像样地干了两天,师傅禁不住竖起了大拇指说,“你小子还真行啊,细皮嫩肉的,干起活来倒像个老技工!”
到月底评定工资的时候,师傅们一合计,都觉得我干活像样儿,不能按学徒工给工资,就按一级工给开了二十八块五的工资。
我用手紧紧攥着这二十八块五毛钱,一口气跑回家,乐颠颠地把钱塞到母亲手里,说“娘,我发工资了!我头一个月就挣了一级工的工资!”母亲喜出望外,父亲和哥哥也称赞了我一番,两个弟弟也向我投来羡慕的眼光。
那时候工资普遍都低,父亲是重体力劳动,每月才挣不到六十块钱;哥哥参加工作三年了,一个月才三十二块钱哪。当然啦,人家是国营大厂正式工人,干的是技术含量比较高的工种,评定工资也比我们那个小运输社严格。所以我就按捺住没敢在哥哥面前过分炫耀。
得到亲人的鼓励,加上单位领导的认可,我更加努力工作,各方面都做得有声有色,单位很快给我连升两级工资。17岁的我,一个月可以挣四十多块钱了。因为又多了一个挣钱养家的,家里的经济状况好多了。年初,哥哥经人介绍,娶了个漂亮能干的农村大姑娘,年底生了了大胖小子。一家三代同堂,过上了安乐的城市生活,殷实富裕,其乐融融。
日期:2012-05-08 22:06:18
【十、下放】
1962年春天,为了减轻大跃进时期大量涌入的人口给城市带来的负担,国家制订了精简城市人口的政策,国营和大集体单位都精简人员,下放农村。很快,政策就影响了了我们所在的玉泉镇,也影响到了我们家。除了哥哥是特殊工种被保留下来之外,一家人都要随父亲下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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