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7-07　08:03:08

　　（9）
　　周一上午，我刚接待完一个乳品企业客户，二大头的电话就不失时机地插空而入，他想和我探讨前列腺产品报纸文案的事情。
　　我说：“你放心，医药产品策划，是我们的看家本领，文案水平不过关，我们还有的混吗？”
　　这话不是我在自夸，这么多年来，从头到脚和每个器官相关的药品，我们几乎都接触过，就是闭着眼睛做出来的东西，也能拿得出手。
　　“我不是不放心兄弟你，我是担心文案不够狠。”二大头解释说，“我不怕你们吹嘘过头，就怕火候不够啊！”
　　他顿了顿，似乎怕我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于是更加直截了当地说：“你们写文案的时候，一定要放开了！一句话，大胆大胆再大胆，千万别怕夸大宣传，虚假广告要不了人的命！”
　　如果是保健品，按他说的这样做，倒也无可厚非。反正购买保健品的人不缺钱，他们更多是在购买一个梦想和心理慰藉，比如说男人热衷于补肾壮阳，女人热衷于减肥美容，骗了也就骗了，最多算谋财但不害命。但真正治病的药品，宣传很少有太过头的吹嘘，一来误导患者容易出事，二来被药监部门发现后吊销批号很不值当。所以我个人觉得，二大头这个产品在宣传上不应该太过喧嚣。
　　“毕竟是药品，我们应该适可而止。”我试探着说。
　　“我的杨兄弟，你们坐在写字楼里，根本不了解病人的实际需求啊！”二大头当即否决了我的提议，他认为自己在市场一线拼杀，积攒了丰富的实战经验，当即开始给我大肆宣讲，“你要知道，每个患者都在怀疑药效能立竿见影，但每个患者都希望药效能立竿见影，没有人愿意被病痛多折磨一分钟，所以，我们必须大胆承诺，让他们信以为真。有时候假话说大了，自然就变成了真话。”
　　二大头说得没错，厚颜无耻的广告吹嘘加上过硬的承诺，很容易让产品在市场上一路飘红。但承诺太过，市场寿命就会缩短。我试图从这个角度说服二大头，可这家伙油盐不进，根本不理我这茬儿。
　　“嘿嘿，实话告诉你吧，二哥就没打算做长线！这个药本来效果就不是很好，所以我的策略就是短平快，把市场一下子炒火，捞一把钱就拍屁股走人。到时候，肯定有不少人会跟风而来，剩下点残羹冷汁给他们就不错啦！”

　　说完后，二大头在电话那头大笑，笑声阴冷悱恻。我握着电话半晌没有说话，二大头知道我还在犹豫不决，继续给我做思想工作。
　　“二哥干了这么多年，总结出了一句话，厚着脸皮搞策划，黑着心肝做市场。只要这两样具备了，就不可能赚不到钱。如果真没赚到钱，那就是你的脸皮还不够厚，心还不够黑！”
　　他这话，我信。
　　两年前，为了观摩一个肺病产品的促销活动，我特意坐飞机去了趟厦门。这场促销活动的发起者被称作“厦门王”，因为他在医药炒作圈内声名显赫，一直独霸着偌大的厦门市场。那次活动，他先是花钱摆平了厦门工商税务药监等各个方面的关系，然后斥资近千万，买断了厦门电视广播和报纸一个月的广告投放权。在铺天盖地的广告中，他用良心承诺，这个药当天平咳止喘，两天拔出老痰，三个周期根除顽固老肺病。为了更多地造福百姓，现特价优惠、买三赠一，是千载难逢的康复良机。言辞切切，催人泪下。

　　我到厦门的那天，活动恰好推到了高丨潮丨，成千上万个看到广告的患者，在亲属的陪护下，拖着病体，从四面八方来到现场争相抢购。这个时候，几个花钱雇来的药托适时地出现了，他们以康复患者的名义，敲锣打鼓送来了锦旗，感激涕零地跪倒谢恩。此情此景，犹如一针催化剂，让所有的患者群情激昂，纷纷慷慨解囊。有位风烛残年的老头，从胸口掏出了一叠散乱的钞票，说自己的老伴久病不愈，早花光了家中的钱，现在他把自己的棺材卖了，就是要帮老伴买到灵丹妙药。这场活动大获成功，“厦门王”在庆功宴上高举酒杯，得意地分享着自己的经验，最后他说，“能让别人卖掉棺材来买药，我们怎么能不赚钱。”

　　让患者卖掉棺材来买药，卖药的怎么可能不赚钱！不用说，这就是二大头想要的结果。那么，我们就必须厚着脸皮去写文案，只有这样，才能帮助二大头赚到他想要的那份钱。
　　有人说，生活就像**，如果不能抗争，只好闭上眼睛享受。
　　方向东不止一次提醒我说，为了顺利收到二大头这笔策划费用，我们完全可以顺从他的意思。在这一方面，方向东永远比我机灵，有一次他给客户提案时，双方策略彻底背道而驰，陷入了僵局。我觉得道不同不相为谋，以为大家会一拍两散。谁知道方向东突然中途倒戈、逆转风向，顺着客户的观点大声喝彩，最后把客户捧上云霄，轻松拿下。
　　事后他说，有些事情不能逆转，那就顺从。随波逐流不见得就是坏事，只要我们能激起更大的浪花。

　　吃过中午饭，何鹏约我在城市广场旁边的一家茶楼见面，商量怎么对付煤黑子。
　　他告诉我：“煤黑子心急如焚，不停地催着问黛丝化妆品和《都市宝贝》合作的事情有没有眉目。”
　　其实我们都明白，煤黑子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惦记着蒙蒙呢！
　　我说：“最近我们手头事情太多，再缓几天吧，把狗日的胃口吊足！”
　　何鹏急忙说：“千万别，吊人家就是吊自己，这是个博弈。他惦记蒙蒙，我惦记他口袋里的钞票，各取所需。所以你们无论如何都要抽时间准备一下，我明天就带煤黑子去你们公司。”
　　我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问题，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让何鹏通知蒙蒙也过来一趟。
　　何鹏不解地问：“她来干什么？”
　　我说：“在煤黑子眼前晃晃，促进老家伙的肾上腺激素分泌，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何鹏连声称赞：“好办法，反正这件事情，不牺牲是不行了，回头让蒙蒙给黛丝化妆品做个代言，安慰安慰。”
　　我打趣说：“可惜了一颗好白菜。”

　　何鹏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又无所谓地挥挥手：“这种事情，周瑜打黄盖，谁都不傻。”
　　我笑了笑没再多说话，端起茶杯喝茶。
　　何鹏接着说：“我把煤黑子领过去，就算把肉给你放砧板上了，至于怎么个宰割法，看你们的手段了！”
　　我说：“你放心吧，这是方向东的强项，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何鹏奸笑着说：“这就好，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打土豪、分田地，这样才能实现共产主义。”
　　谈完事情，我从茶楼出来，外面春光明媚，暖风微醺。不远处的街心广场上，草木青青，人来人往，音乐喷泉在在午后的阳光下婀娜喷洒，到处飘荡着轻松和惬意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