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入夜,房顶上只剩下一个人影,伴随着瓦片翻动的声音,他的肩膀也轻轻起伏着。
小沙弥的工作从今天醒来以后开始,几乎就没有停止过。虽然间歇、偶尔也会因为自己落到这步处境而伤一下神,但几乎立刻就会被在下面监工的管事发现,并扯着嗓子叱骂。
今天辞退所有工匠以后,管事很以为得计,因为不用管那么多工钱了。反正这里是偏院,又不赶工期,就是让小沙弥一个人慢慢干着也成。管事便端个凳子,在下面悠闲地监管了小沙弥一整天。刚开始的时候,小沙弥还不熟练,返工几次,所以做得不可谓不辛苦。直到大家都休息去了,管事给小沙弥安排下一个工量,也去睡了。
没有谁留意到,在他们喧闹的时候,一直有双眼睛注视着小沙弥。而到现在,夜静人稀之时,这双“眼睛”悄悄地顺着柱子爬上了房顶,来到了小沙弥的身后。
“打算就这样一直做下去么?”这声音幽幽的在暗夜里冒了出来。“呼,”小沙弥转回身,立刻被吓了一大跳,身后是一片瓦响。
“哎呀,”兰小姐的猫瞟了一眼他的身后,重新乱糟糟的瓦片,叹息着说,“看来你又得第九次返工了,你都不会厌倦吗?”“你,你是——什么妖怪?”小沙弥结结巴巴的。“你这不是瞧见了么,我是一只猫啊。”说着,它直立起身子,慢慢走过来。
“你说你是鹿鸣寺来的,对吧?”猫一边走一边问他。小沙弥点点头。“那鹿鸣寺的主持惠森和尚,是你的什么人?”猫接着问道。“那正是我的师傅。”小沙弥回答。“怎么可能,”猫上下打量他一番,“惠森七十几岁的老和尚,怎么会有你这样小年纪的徒弟。”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是从小被师父收养的。我虽然年纪小,但字辈却在本寺中很高。”小沙弥分辨着说。那猫嗤笑一声,“谁管你们这些和尚大,和尚小的。”
“我来是想问你,你到此究竟有何目的?”猫继续问道。“哎,此事说来,”小沙弥叹息一声,“我原来住在寺中,但是酷爱画猫。只要一有空隙,我就要尽情的泼墨一番。久而久之,大家都很讨厌这种恶行。师傅便劝我离开。”
这时,小沙弥抬眼望着天边,建康城的方向,说:“他告诉我,沿着这个方向走下去,我就会找到一个叫画猫师的人,他就能教会我天下第一的画猫技法。”
“画猫师?!”猫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惠森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这妖怪,难道认识我师父吗?”小沙弥问她。“何止认识,如果你再大点知人事的话,就会晓得,我两人是最大的死敌。”猫很诡异的瞟了他一眼,“还有,别再妖怪妖怪的叫,惹得我生气的话,只需动一个手指,就能让你脑袋搬家哦。”
“哦,哦”小沙弥发出很害怕的声音,眼睛却是穿过猫的头顶,看着庄园深处的方向。“你在看什么?”猫也很奇怪,转过身去看。原来,在那里的一个房间,顶头上出现很奇怪的蓝光,一闪一烁。一会儿包围住整间屋子,一会儿又缩成荧光一样。
小沙弥和猫都傻怔怔的看着那个方向。冷不防,“嗖”的一声,一个石子正打在小沙弥的头上,小沙弥痛得叫出声。猫只是“喵”了一声,便蹲在一角,恢复了正常样子。
“你这臭和尚,这么晚还没做完,就知道偷懒。”管事正巧从下面经过去茅房,便怒声的训斥,“还看,看什么看,嫌打得不够疼啊。”这时,他也被这阵光给吸引住了。
他说:“那不是老爷的房间吗,出现什么怪事了?”一边说着,他一边朝哪个方向走去。临走,还不忘转过头来威胁小沙弥,“等会儿,我过来再见你是这幅模样,非打你个半死不可。”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味了。”猫突然又直立起来。小沙弥看着它,叹息了一声,有转过身去,继续拾掇那些瓦片。猫的眼亮晶晶的看着他,突然说:“小孩儿,看你这么老实,我来帮你一个忙吧。但你要报答我哦。”
“喃喃,阿玛尼拔咪厷——”悦耳的咒语声浮起在空中,像乐声一样,那些厚重的瓦片都随之轻盈的起舞。当咒语声落,屋顶上所有的都被安排的妥妥当当。
夜的诡异,也正在这美丽与恐怖之间慢慢展开。
日期:2011-06-14 14:41:27
(五)
黑猫,一步一步地悄悄走在屋脊上,前方小屋闪烁着的光芒,落在它的眼睛里,透露出说不尽的诡异可怕。它停下了脚,蜷缩在房梁上的一个制高点,正好能将这间屋子里的一切看个明明白白。“唔,”黑暗里,它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它首先看见畏首畏尾的管事站在门前的竹子下,不断的探看里面的情况,可惜这间屋子的地基本来就修的高。任凭他脖子伸的再长,也根本够不着。“怎么回事呢?”他一边跳着脚,一边心虚的自问。最后,仿佛有些镇定了。
他轻轻的走上台阶,向里面小声问道:“老爷,在睡觉呢?属下有事禀报。”一连叫了几声,屋内都没有回应。他就又停在了门外,似乎在踌躇着该怎么办。就在这个当儿,房门忽然“唰唰”的分开了。诸葛甫直直的立在门口。
“老爷,”管事看见他,立刻恭敬地行了个礼。他埋着头,想趁着诸葛甫身体的空隙部分,窥探房间里的情况。就在这个时候,他的鼻子哼出怪异的一声叹息。
“你抬起头来,”暗地里发出诸葛甫的声音。“嗯,”管事虽然很奇怪,但还是抬起了头,说:“老爷有什么吩咐。”就在他们四目交会的那一瞬间,管事的全身一凛,如电流击过全身。从诸葛甫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传出带有勾人心魄力量的目光。管事身体剧烈的颤栗着,再然后,软软的跌倒在台阶上。
猫爪在柱子上留下深深的一道印迹。“奇怪,这个家伙,身上根本没有人的气息。难道是妖魅附身,这下可糟了。”猫自言自语着。就在这时候,诸葛甫看看脚下瘫成一团的管事,并没有任何反应。带着一副木讷的表情,他茫然的走下台阶,走向院外去了。
猫的眼睛随着他跟踪了一会儿,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看起来,也没什么更奇怪的地方了。”的确,包括动作僵硬和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诸葛甫和一般梦游的人没什么两样。猫的眼睛重新回到这间小屋子里,盯着看了一小会儿。
“啪”,猫从高高的房梁上,摔到地上。它立刻弹起身,仔细的来回瞧瞧——没什么留意到它。
“喵呜”了一声,猫对着房间里试探的叫了一声。没有回应,但是那片深邃中果然已经没有什么在等着了吗?猫慢慢的爬上台阶,眼神里却还是透露出小心,一步一步,慢慢的逼近。“咻”的一声,眨眼间,那矫捷的身影已经从门角钻了进去。
但也正是此时,屋子上空的光骤然熄灭了。身在黑黑的房间里,猫身上的毛,也都是乍立起。它慢慢的摸到桌子底下,耳朵竖起到最大,不漏过一丝风吹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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