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叫我小三吧,我娘这么叫。”
“嗯……既然你是哥哥,那还是得唤你三哥才行。我唤你二哥瑞诚哥,大哥瑞捷哥,唤你只带个‘三’字。”
“好哇,川儿你帮我拿把剪刀来,我铰头发,和你的缠一起埋了,我们也就‘百年好合’了。”说罢两人一同大笑起来。
张建川拿来剪刀帮杨瑞安剪了一撮头发后,就和他商量着去哪里埋,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青龙山。但青龙山脚距张家有两里路,两人怕出去久了招骂,便想偷偷骑马去。
“我去看看我爹把马骑走没,在的话我就骑马带你去。”
“没呢,你爹去县里都是套马车去,才舍不得骑你家‘溜烟’呢,那是我爷爷送给你爹的汗血宝马。”
“我知道呀,宝马不骑难道让它拉盐车不成?”
于是两人拿了铲子后就偷偷来到草房,将马缰解开,杨瑞安扶着弟弟上了马,自己坐在后面抱紧他,像父亲在马上抱着自己那般。“溜烟”驮着两人飞奔,杨瑞安感觉清晨的风不再那般寒冷,他的嘴角碰着张建川的耳朵,闻着他头发的气味,不禁有些自豪,像是秋收时独自一人割完了一亩水稻,看见父亲惊讶地站在田边称赞自己那般自豪,他紧紧地搂着张建川的腰,怕他坐不稳掉了下来。这是第三个开口叫他哥哥的人,自己的四个弟弟妹妹有两个还没活到能开口叫他哥哥就早早夭折了。“我终于又有弟弟了,幸好他不是火命。”杨瑞安心想,“我亏欠弟弟妹妹的,他们尚在人间时,没好好疼他们,这回有弟弟了,我得好好补回来。”
“三哥,这是我第二次骑马呢,头次还是爷爷没病时骑马带我绕了张家庄一圈。”张建川兴奋地说道。
“你喜欢骑吗?”
“能不喜欢吗?天天关屋里我都闷出一身病来了!”
“行,那以后你上学三哥都骑马带你去,我爹说以后都让我陪你去上学了,他就不送了。”
“那我爹肯定不答应的,他都说了,以后都让家丁金顺每天套马车送咱俩一起去上学。”
“他们有啥放不下心的,我已经是大人了!过了十二岁,我爹就不会再看着我了。”
“回头我求爷爷吧,只要爷爷答应了,爹不敢说二话。”
“我跟你一块儿求去,看得出你爷爷还是很中意我的。”
“那可不是嘛!他经常唠叨着你呢,说你娘要是把你生成个女子多好,他就张罗着让我娶你了!”
“得了,我比你年长,也比你壮实,应该你娘把你生成女儿家,从了我才对。”
张建川笑出声来:“我才不干呢,做女儿要缠足,我娘天天把我姐姐缠得鬼哭狼嚎,杀猪似的,听得我心惊肉跳,我都替她疼。”
“刚才在家怎么没见着你姐姐出来啊?”
“前天又重缠的足,动不了坐床上绣枕头呢。”说罢张建川轻轻抓住杨瑞安手中的缰绳,“三哥,让我骑会儿。”
“好!你先摸摸‘溜烟’的脖子,告诉它要乖乖的听你话。”
张建川伸手朝后摸摸杨瑞安的脖子道:“你要乖乖的听我的话。”
“讨打!”杨瑞安拍了拍弟弟的手,两人大笑起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青龙山脚。
张建川接过缰绳,杨瑞安教他双腿夹紧,脚尖轻踏马镫,跟着‘溜烟’的节奏,拿脚用马镫轻轻点它的肚子,一下一下,切不可急,若是它跑得快起来,便要放松缰绳,弯下腰来紧贴着马身子。不一会儿,张建川就骑得像模像样了,杨瑞安在身后搂紧他,在田坝上绕来绕去。
这是三月初临的早晨,阳光温暖地照着青龙山,像蓄势待发的弩弓,积攒着能量,就等着水稻插进田里后,爆发出来。张家庄一带的稻田里,紫云英开得像厚厚油彩,养蜂人把蜂箱搬到了坝子上,成群的蜜蜂嗡嗡作响,像春天奏鸣曲的和声;远处已经有庄稼人在田里劳作了,吆喝着水牛犁地,还有人在堆着火粪包子,用稻草包扎着干透牛羊猪粪,做成大南瓜一般的草团,塞进田里堆起的土堆里,点上火,它便要烧个几天几夜,那些被烟熏过的土壤,能增加一年的收成。张建川闻着远处飘来的和着牛羊猪粪味的轻烟,只感觉很香。
“溜烟”在一处田里停了下来,开始低头啃紫云英的茎叶,杨瑞安轻轻抽了它一鞭子,让它上坝子上,怕田地的主人撞见。
“没事,这一片都是我家的田,让‘溜烟’吃吧,咱们上坝子跟养蜂的去讨口蜜吃”
“蜂蜜那么金贵,他不给咋办呀?”杨瑞安疑惑地问道。
“不给咱们就抢,抢完骑上‘溜烟’就跑!”
“那可使不得!”杨瑞安摆摆手
“你怕了?那你看我的!”说罢张建川便朝养蜂人跑去,杨瑞安紧跟其后,怕他真的抢了人家的蜂蜜招来痛打,“豁出去不管了!他要是敢动手打川儿,我就拿马鞭抽他!”
只见张建川熟练地和养蜂人打招呼“严叔,我来讨口蜜吃”。
“小少爷怎么跑这来了?刚刮下的一罐子,拿去吧。”说罢便递过一土罐子,有三四斤的模样。
“我只要一点,给我三哥尝尝。”
“都拿去吧,吃不完就给你娘捎上,这是头茬蜂蜜,特香!”
“行,我不白要你的,回头让德叔记账上。”说罢便抱着罐子拉着杨瑞安跑开了。
“小滑头,你敢骗我!”杨瑞安伸手轻轻揪了下弟弟的耳朵。
“农忙时他上我家打散工,平日里养蜂,把蜂蜜都上到我家铺子上卖呢。”张建川拉开罐子上的草绳,揭开油纸,伸手蘸点蜂蜜,递向杨瑞安的嘴唇,“你尝尝,有紫云英的香味。”
杨瑞安舔了舔,眯起眼睛,似回味无穷地赞道“真的呢”!张建川将指头上剩下蜂蜜抹向他的脸上,杨瑞安唬他道:“粘死了!讨打!”
“看你舌头够不够长,舔不着了吧!”张建川幸灾乐祸地笑了。
杨瑞安使劲将舌头伸得长长的朝自己脸上探,“还是舔得着!”
“那我抹你额头上,看你有那么长的舌头没。”
“你敢!抹了我就拿一罐子全抹你脸上。”
张建川偏不信,伸手抓了一把蜂蜜就朝杨瑞安额头上抹去,杨瑞安也不躲闪,趁弟弟不注意,迅速将手伸进罐子里,抽出来一个巴掌轻轻拍在弟弟脸上,张建川把罐子往田里一放,“哇哇”地跑得远远的,然后趴在田里,不停地用脸蹭着紫云英,粘得一脸的花瓣和叶子。“回头我告诉德叔,你欺负我!”
“可不敢!好弟弟,说了我爹要扒我的皮。” 杨瑞安也跟着一起在田里打起滚来,他替弟弟把脸上粘的花花草草捻掉,看着他的脸庞发呆。那一是张白净的脸,此刻却是五颜六色,微翘的嘴唇上已经显出若隐若现的根须,摸摸却像冬瓜茎上的茸毛一般倔强,他的耳朵生得很硬,轮廓分明精致地凹凸着,不高不矮的鼻梁很有肉感,两把竹刀似的眉毛微微上扬,一看便知天生脾气刚烈,一双含蓄又狡黠的眼睛看着杨瑞安忽闪忽闪。
杨瑞安替弟弟摘干净了脸上的花草,猛地在他脸上舔了一口,狡猾地笑道:“还是甜的!”张建川一把推开他,骂道“好个市井无赖,光天化日……”还没等自己说完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弟弟,咱们洗把脸,然后把头发埋了吧,待会儿家里人看不见你,要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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