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儿都不去,唯一喜爱的活动——到楼顶上晒太阳,也不能做了。常来纠缠我的那个猫妹,在我想特别需要她的时候,偏偏就不见影子,像是故意钓我的胃口。在这点上,女猫和女人都有着同样的高智商。算啦,在背后议论别人,或是对别人说三道四,不是我的习惯。生活中毕竟没有多少顺心的事情,尤其是跟这人混在一起,有不愉快就忍一忍吧,谁叫咱是猫?
我蜷伏在老主人的炕头上,看看墙壁上的挂钟,最短的那根针已指向“12”那个数字。我可怜的老主人还躺在床上,她因为不舒服,似乎是不想吃午饭了。我得试探她一下,看她是否真的不想吃。我用前爪碰了碰她的手腕,想把她叫醒,可她不明白我的意思,以为我是在搔扰她,用干瘪的手掌拍了拍我的脑袋,叫我走开——“去去去!你这小畜生。”
算了,我得去找吃的。我来到一楼的厨房,只见男一号和女一号早就坐下来吃午饭。他们吃得很下心,我不招呼倒罢了,连老主人他们也不招呼。这儿我得多说一句,这家子的人有些多,为了称呼上的方便,我通常是把老主人的儿子称为男一号,把老主人的孙子称为男二号,至于女人,老主人的儿媳妇当然是女一号,老主人的孙媳妇和孙女依次是女二号和女三号。这种叫法,只有我这猫能想得出来。
男一号坐在饭桌前,将一只脚抬起来搁在坐椅上,这样的坐姿似乎让他感到更加舒服,不过在我看来是有些不雅致。他似乎喝了好多的酒,左脸红里透黑,右脸黑里透红,红黑红黑,黑红黑红,倒有些像一只病瘟公鸡的鸡冠。当他开口对女一号说话时,我在老远的地方就被他嘴里喷出的酒气熏得晕头转向,那浓臭的酒气,足以熏死一屋子的蚊子。
“你别再喝了。”女一号劝他说。
“闭上你的嘴!”男一号睁着一双迷糊的大眼,恼怒地瞪着女一号。
“我这是为你好呢。”女一号显得委屈。
“少罗嗦,我又没喝多少。”男一号说道。
“你都喝一斤了!”女一号说道。
“一斤多吗?武松打老虎都喝了十八碗酒,十八斤呀,你知道不?”男一号拿出了典故,要让女一号长个见识。
“武松喝酒打老虎,你喝酒打什么?”女一号讥笑道。
“我打那只猫!”男一号指着我说。
我吓了一大跳,怎么拿我来当出气筒呢,武松打老虎,那只是一出戏,我又不冒犯任何人。人呀,就是这个德性!
我觉得好害怕,但猫天性的单纯,让我很快便失去警惕性。我天真地想,也许男一号只是要在女一号面前逞能,随便说说而已,不至于无缘无故地对我动粗吧?打老虎是英雄,打猫充其量也就是狗熊罢了,值得如此做秀吗?
我跳到椅子的靠背上,往饭桌上啾了一眼,不由得直流口水。今天的饭菜真好呀,叉烧牛肉、隔水乌鸡、炸鹌鹑、熏腊肠,样样都有,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做了这么多好吃的。我最喜欢吃腊肠了,我规规矩矩地趴在椅子上,老老实实地眨巴着眼睛,盼望这夫妇俩能慷慨地送我一些吃的,我实在是太饿了,看到吃的就受不住流口水。可这夫妇俩只顾吃,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给我一点好处。我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吃,有如久旱的禾苗盼雨露,但他们连瞅我一眼都没有,我只能咽着口水等着。
他们边吃边说着:
“这老的今早没有吃早餐,这会儿也没下来吃午饭,你上楼去看一看。”男一号对女一号说。
“你怎么就不上去看?”女一号显然不想接受这样的任务,懒得动身。
男一号放下酒杯,死死地瞅着女一号,那晕乎的脸上,两只眼球狰狞得吓人。
女一号慑于男一号的的酒威,只得放下筷子,起身走上二楼去。我真希望她能把老主人叫下来,这样我就不愁吃的了。
女一号是上楼了,但她分明不愿意走这一趟,从她上楼那狠劲踱着的脚步声,我便感觉出她很厌烦。我倒是对她十分的理解,她太胖硕了,不要说坐着,就是站起来都明显看到腹部套着几个车轮胎,已不是呼啦圈之类的可比。在男一号的眼里,她已失去了美丽的肉体,再也找不到怜香惜玉的美感,那曾经美妙的记忆,早已如枯死的禾苗,就算下了一场救命雨,也没有复活的可能。
我很失望。过了大半天,女一号慢吞吞地撑下楼来,说:“妈说没胃口,不想吃。”又恼火地说道,“早知道我都不用上去,这么上下折腾,简直是要了我的命。”
“多一些运动对你有好处。”男一号笑道。
女一号见男一号讥笑她长了一身膘肉,顿时愤怒,“如果你不是要我多生小孩,我会是今天这样子吗?”
“就生两个小孩,怎么多生了呢?如果你不是爱吃,也不至于这样子。”男一号说。
“你谦我老了,丑了,是不?”女一号瞪着男一号,瞬间里,悲伤的泪花涌出了眼眶。
男一号见状,赶紧陪笑道:“说玩而已,说玩而已,怎么就当真了呢?”
男一号说了还走上前去,在女一号肩膀上轻轻地揉了揉,将女一号慢慢地携回到饭桌前坐下。
“别生气,笑一笑,笑一笑,咦,我的心肝。”男一号继续哄着。
一听到“我的心肝”,我不由全身发毛,真恶心。这男人呀,真的虚伪,明明是内心不喜欢的,嘴上却说得比蜂蜜还甜,而女人的弱智,大都经不起男人的“糖衣炮弹”。
可不,女一号马上转怒为喜,为了报答“我的心肝”这一句过时的“恭维”(其实是男人的诈术),女一号还为男一号斟上一杯酒,不再为男一号喝酒唠叨了。
“今天做了这么多好吃的,谁知妈不吃,阿芬也不回来。”女一号边斟酒边说。
“阿达两口子呢,也不回来吃饭吗?”男一号问。
“原来说要吃,谁知做好了饭菜,却说不回来了。”女一号说。
男一号听了无语,端起酒杯,仰起脖子,只听咕嘟一声,一杯子的酒便灌个精光。
“这么多的饭菜,咱俩是吃不完了。”女一号说。
“吃不完给猫吃。”男一号说。
我高兴极了,控制不住的口水就如汛期的江河在奔流,于是将身子一收,跳上饭桌去。可我还未站定,男一号便一巴掌将我打翻,我重重地摔在地板上,只觉得两眼一片黑暗,星星到处闪光。遭受如此野蛮和暴力的对待,悲痛和委屈的泪水便在我眼里直打转。
女一号见我可怜,丢给我一根鸡骨头。饥饿的我顾不上什么是尊严、什么是体面、什么是仇恨,叨起鸡骨头,跑到墙脚处,担惊受怕地吃着。这是人赐予的“美味佳肴”,能吃上就不错了。为了这一根鸡骨头,我挨了一巴掌。
这人呀,真他妈的歹毒!
(未完待续)
日期:2011-06-13 22:01:00
3月25日
我很悲伤,也很愧疚,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要不怎么挨了人的打。想想自己是太天真、太无知了,以致失去了分寸,竟然要跳上饭桌去,事实证明男一号所说的“那就让猫吃吧”,只不过是一句美丽的谎言而已,而对于这样的谎言我却失去了判断力。此后的几天里,我一直都在反省自己,可人反省自己吗?
昨天发生的事,让我很害怕见到男一号,我不知道这人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总觉得他脸上的笑容越多,隐藏的阴险也就越多,透过那看似温情的面纱,马上会感到杀气腾腾。人就是这样伪装着,却准备着要杀戮一切,当然也包括要杀我这只猫。
天仍然下着雨,我还是哪儿都不能去,上楼下楼,这家子的人见我就嫌烦。特别是男一号,见到我总是瞪着一双酒眼,让我从头到脚、从毛皮到骨髓都十分的害怕。
我又蜗居在老主人的床榻上。可怜的老主人今天上午被送到医院去看医生,回来喝了半碗稀粥,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副病魇魇的样子。她显然不知道我昨天挨揍的事,就是知道,也顾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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