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李牧童重新回归王天棒的麾下，全因了麦穗的苦口婆心。“牧童，你可不能半途而废啊！记得我们小时学的那篇《百鸟学艺》的寓言么？三心二意，到头来就会一事无成。你要趁年轻，没有家室拖累，练就养家糊口的本事。”李牧童不好说王天棒的是与非，毕竟他是她男人是小明月的爹。王天棒还是去看过一回麦穗母女，并且留下了一点生活费。麦穗是可以用长布条裹了娃往背上一挂，去超市打杂了。

　　“我想改行！”李牧童说。
　　“你没摸到门道，就想改行了？王天棒当初学装修，从油漆工干起，五年都只是混个肚饱。可不能这样晚上想一千条路，早晨起来抱住门前柱呀。你得一门心思地勤学苦练，得学会受气受累，长了本领就什么都不怕了。你不是写过——”麦穗说到激动处，努力地想了半天，“请别幻想一夜成名/你要善于等待时机/秋果不会挂上春枝/成功属于等待的人//哪怕命运百般欺弄/你依然要苦苦等待/慢慢拉圆手中的弓/目标出现一箭就中。你可不能只说不做啊？再说，马上要过年了，多少挣点过年钱，好教家里的爹娘放心！”

　　麦穗点中了李牧童的死穴。
　　他傻呆着，心里却顶不服气，你还拿王天棒那混账作榜样，真是口非心是，半晌道：“好，我去就是了。你唠叨起来，真象我娘！”其实，他是非去不可，胡蝶的欠账还没还呢。虽然，麦穗一再说，她挣了钱还，可孩子还叼在胸前呢！顾两张嘴都不错了。他起码得先还上一部份吧。否则，那可就太对不起人了。他又自我神伤起来，跑来颠去地一年多了，非但没给父母一点孝敬，反而落下了一屁股债。车到山前要是没有路咋办？他一点点地想，一颗心就一点点地沉……

　　日期：2012-04-21 08:43:57
　　“牧童，回来啦！”王天棒的堂妹王梦姑大声哇气地打招呼。廖木匠在旁边附道：“嘿，又来一个吃干饭的！”王梦姑扭着花花绿绿紧身衣里包裹的肉体，走过廖木匠的身边时，用饱满的屁股“墩”了他一下：“你没看人家像是谁借他的米还了他的糠，一脸的不高兴么？”这一问一答里，看得出两人的关系何止是一日千里。廖木匠斜了一眼李牧童，自顾自地说，“哦，天棒还是只出那么点生活费。真是的，又添一个人了！”

　　每天，王梦姑除了花费心思，明里暗里地给廖木匠添菜加饭外，就是挖空心思把自己打扮得像展销品一般，时不时在廖木匠面前走动，引得廖木匠如小猪吃奶似地嗷嗷欢叫。廖木匠喜好忙里偷闲地捏捏女人身上最凸出的几块肥肉，直言夸赞，“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婆娘，我白天晚上都不起床！”王梦姑总如舞台上的青衣一般发出哀婉而绵长的叹息，“老了——呀——！”廖木匠就铿锵如花脸：“老啥呀！——！你看那些花呀，看起是蔫不啦叽的，多给挤几点水在上面，就鲜活了！”女人就笑了，笑得有些春意了！

　　廖木匠终于把女人搞到手了。
　　那时，工地上只需要木工活，只留下李牧童他们三个人。某天半夜里，李牧童去撒尿。在厕所里撞见廖木匠把那女人抱在怀里，像小孩子耍橡胶泥一样，捏弄着；嘴巴象斗鸡一样攻击她。李牧童一进去，廖木匠兴奋得膨胀起来的脸，顿时瓷如陶器。李牧童只装什么都没看见，转身退出，找了啤酒瓶接了内急之物。
　　第二天，李牧童发现碗里的肉片比廖木匠还多。这是女人在无声地贿赂。晚上，廖木匠又请他喝酒，喝了，还要执意邀请他跟他一起去找个地方放松放松。李牧童的坏心情，诱使他酩酊大醉，而酒意引诱他麻了胆子寻刺激。稀里糊涂地跟在木匠的后面，一路迤逦来到一个烟雾缭绕的小录像厅。
　　在人头攒动的录像厅里，呵气、汗气，脚气、腋臭……人类本质产生的一切废气，蒸腾翻滚；在七色的放映光中，飘飘浮浮，这使李牧童想起家乡一个神香缭绕的寺院，他的灵魂顿觉肃穆，聚精会神地看起了港产片。
　　突然——

　　枪声大作的画面变成了男女缠绵，拳拳见肉的武打换成了赤身裸体的肉搏，李牧童只觉得热血忽地一下就冲上了脑袋。这是他娘胎里出来第二次看见如此活灵活现的表演。他象小偷一样，慌乱地东张西望，前后左右都精光烁烁的眼神。亲爱的民工兄弟们，都进入了情节，除了偶尔粗重的呼吸，连一声咳嗽都没有。
　　悄悄冥冥去偷看别人的表情，难免有当“奸细”的愧怍。李牧童的游走的目光刚刚重归画面，一颗喷散着劣质香味的头颅冒出在他面前，说：“小弟弟二十块！耍不？”李牧童怔住，那头颅贴挨擦过来在他脸上一蹭，一只手就抄向李他的胯下，一触之下，那物什昂然而起。李牧童悚然尖叫，慌乱地，急遽地跑了出来。
　　回到住处后，李牧童酒醒了一半，想起跟一个陌生的年龄可以做他娘的妇人，在那样昏暗的环境下，粗鲁地这般那般，他顿觉腹内翻江倒海，把廖木匠的供给的一点“慈善”，吐了个干干净净。之后李牧童拼命地刷牙，冲澡。发誓，再也不干这“憋屈”的事了。这一次草率的行动，可以说，完全破坏了他对男女间那事情的美好幻想了。

　　廖木匠是把影片看完了才回来的。一见面他大惑不解地追问：“你咋跑了呢？哦，嫌不好看嗦？下次去看‘人与兽’的，爽歪歪！花不了许多钱，这两个钱我出得起，我下次还请你！你再别不做声不做气地跑啊？夹个卵子叮当响干啥呢？”
　　在李牧童眼里，木匠不再是个好人。他那脸上红红的小疙瘩，总让他回忆起厕所里他兴奋的丑恶举止，以及带他出去的不良举动，但当李牧童得知他三十多岁还没有找堂客时，李牧童也不认为他是个坏人了。
　　想女人，是个男人都想。譬如他李牧童吧，上初中就用小镜子窥看过女厕所，虽然一无所获，还差点被发现而吓得直哆嗦，可并没有阻止他的冒险精神。他会装作笔掉在地上，然后蹲下身找上半天，却偏了脑袋向上，去看后排女生裙子内的秘密，虽然也是一无所睹，可他的眼神一天总有好多次脱离了课本去女生身上寻寻觅觅。有一天，做早操时，他意外地发现了班上最美的女学生，弯腰时裤子一滑，露出的小半块白嫩的臀部，那几乎耀亮了他整个朦胧的青春前期。他的人生因而多了一份鲜亮。似乎，就是那一次之后，他逼迫爹，去给他装的烤瓷牙。

　　日期：2012-04-21 15:04:44
　　现在，李牧童的思绪从那混乱嘈杂、阴暗丑陋的录像厅中回归到现实，仿佛烟雾消散，他骤然看清：他的人生不会因为烤瓷牙而多一份鲜亮，他的生命依然暗无边际。想从前他要挟爹安装烤瓷牙时，爹反对说，“夹根棒槌的人，不靠脸蛋吃饭！”他还暗骂爹是葛朗台呢！如今在同一片蓝天下，同一列绿皮火车拉到北京来的孟雪，都跟他有“天壤之别”的距离。她穿戴光鲜，举止文明，像是在人间天堂生活；他蓬头垢面，行为粗俗，如在人间地域受罪。她是明媚的花朵，而他连花朵背面的阴影都不是，而是黑暗潮湿泥地里的蟑螂、臭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