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人?”女孩问,抓抓脑袋。
“对……不是人……我是这山上的女鬼……你半夜在我坟头上哭哭啼啼把我吵醒了……。”黄芪顺着口胡掰。
也该多谢山间的雪风,把黄芪的声音刮得时弱时大,还真有那么几分鬼味。
那女孩似乎有些相信,但又问:“你真的是鬼?”
“如果不是鬼,军营里会有女人吗?”黄芪说。
这句话倒是很在理,那女孩点了两下头。突然嘭嗵一下跪下,说:“鬼姐姐,对不起,我吵醒了你,你能不能帮我个忙,看我娘在阴间过得可好。赶明儿我帮鬼姐姐烧两斤纸钱,再烧间大屋子!”
黄芪那个晕啊——这女孩很会使唤人啊!有没有搞错,居然拜托鬼做事!有点基本常识没有?正常女孩现在该眼泪鼻涕口水齐流、老爹与老妈共喊地往回狂跑了吧?
黄芪只好拖着长长的鬼调说:“你~~~~~~~~~父亲~可是~冷江~人氏~~~~~~~~~。”
女孩说:“不是,乃随州人氏。”
黄芪说:“那~我帮不了你了~,随州路太远~。”这句话算是最没道理的一句鬼话了。
女孩听了居然也信,一阵呜呜声。
黄芪又是不忍,只好说:“小妹妹~你为什么到这来啊~。”
女孩抽抽搭搭地说:“我是被爹逼的。”
黄芪大奇。问:“你爹为什么要你来当兵啊?”
女孩哭。黄芪见她哭得厉害,又小心站起来往石头后看了一眼,只见那女孩拭泪的那只手的手背上尽是青紫的伤痕。老天,她这么个哭法,待会巡逻的不听见才是怪事!黄芪转念一想,心中召唤道:“烤鸡!”,一只烤鸡就出现在黄芪手里。黄芪鬼声鬼气地说:“小妹妹~不要哭了~吃点东西~。”于是把烤鸡往石头后一丢。烤鸡落在了雪地里,女孩惊讶“烤鸡!”——到此时,那女孩已经完全相信石头后是个鬼了。也是,如果不是鬼,哪里会有烤鸡呢?
日期:2009-01-28 14:18:33
黄芪没听见那女孩哭了,只听见一阵咀嚼的声音,乖乖,那女孩已经饿得不行了。黄芪舒了口气。过了一会,听那女孩说:“我叫苏锦儿,是随州乡绅的女儿。”
“乡绅女儿不在家好好呆着,跑这来干嘛?我是说,跑我坟头来干嘛。”黄芪懒洋洋地说。估计这么说话的鬼,全天下只有他这一品种。
因为黄芪这人是只要警报一撤除,马上懒成虫的那种。他确定女孩对他没有危险以后,马上就散架子了。
女孩又抹了一袖子泪,继续说:
“我爹有两个老婆,我是小老婆的孩子。我娘是改嫁过来的,带过来一个以前夫家的哥哥。除我们以外,大娘自己有一个女儿,取名叫月蓉。
大娘很不喜欢我,因为别人都说我是祸害,说我把月蓉的福气都抢走了。所以,爹也不喜欢我。不过爹更不喜欢我哥。”
黄芪说:“真逗,这福气又不是鸡肉,还有抢来抢去的?”
“或许是真的。”女孩说,“因为我出生以后,月蓉就越长越难看。”
黄芪道:“没准她娘底子不好,描绘不出美丽的花朵呢。”
女孩摇摇头,说:“我自懂事时就是那样想的。我只想着有一天,大家会明白是因为大娘自己长得没我娘好看,不是我的原因。我想着,等大家想明白了以后就不会再讨厌我娘,我哥和我。但是大家很奇怪,大娘说我娘是狐狸精,大大小小就背地里都叫我娘狐狸精;大娘说我抢了她女儿的福气,大大小小就说我是坏胚子。娘常被气得直哭。每次气哭了,娘就对哥哥说,要哥哥争气,争气什么我不知道。
几年前,我娘被他们活活欺负死了,爹和大娘就把哥哥赶出了家门。剩下我一个人在那个冰冷的地方。
我想,娘死了,哥哥在外面流浪肯定也是死了。鬼姐姐,那个时候我真想随娘去了算了。
后来,我竟然隐隐约约听到我哥的故事了,街坊们都说我哥哥变成了不得了的人,连随州的大官都怕他。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因为我爹是不喜欢听这件事的。再后来,就是去年秋天,我就接到了我哥的信,我哥说他帮我找了户好人家。还捎来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半同心锁。按照随州的规矩,同心锁是夫家给新娘子的信物,夫妻一人拿一半。
鬼姐姐,你不知道,这事对我来说有多大,我哥没死,不但没死,我还可以逃离那个家了。甚至我自己还会有个家。为此,我做梦都会笑。我想,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哪怕是山贼强盗,他都是对我有恩的,我要做个好妻子。
一个月后我才知道,我接到的同心锁不是木的,不是银的,也不是我一直以为的镀铜油的,而是金子的。
因为一个月后,聘礼到了。整条街都轰动了,那样的气派是谁都没见过的,满箱满箱的东西把院子都挤满了,随州城的大小客栈全都被他们包了下来只为住送聘礼的仆从丫头。我从未见过那么多的绫罗绸缎那么多的金银玉器。
平时那些欺负我的下人一下都对我变了脸,都祝贺我是熬到头了。
我不骂他们,我也不怨,我知道他们有她们的难处。我只想知道是什么人娶我,是什么人救了我。于是我去找爹,在门外我听见大娘对爹说‘这样的女婿怎么能给那个小狐狸精,我家月蓉不是还没嫁吗,按理也得要我家月蓉先嫁。’,爹说‘正是。反正是女婿,娶哪个女儿不都一样是结婚。’”
黄芪冷笑道:“你爹这道理不错,都是吃,吃烤鸡和吃大便不都一样是动嘴巴吗?他怎么不吃屎啊。”
女孩心粗,没留意黄芪这句不伦不类的“鬼话”。只是摸了摸眼泪继续说:“这时刚好征兵的到了,说我哥哥在丁册上是有名字的,要我家出丁。爹连夜就把我逼出家门了。还告诉我,要是我逃了,我哥就是大罪是死。我随着兵吏走出城门时,刚好看到月蓉穿着我的新娘装出阁。”说到这女孩泣不成声。
黄芪恨道:“按说就该骂你!你怎么跟团……泥似的,别人怎么摆弄,你就是个什么模样?算了,算了,最可恨你这种人了。我只奇怪别人怎么没发现你是女孩的。”
女孩说:“我不说话,丁册上填的是哑巴。”
黄芪还想问,只听那女孩梗咽说:“不过我做了件坏事,我很小气,我让出了新娘装,我给月蓉梳了嫁娘头,但我没有告诉她们同心金锁的事,我带了出来,我不想给她们,真的不想。”
黄芪说:“呸!你给你就是傻子!”
女孩说:“不过听说要移兵了,那就是要打战了,也就是我要死了。我不想我死了以后这个金锁在世间飘泊无依。鬼姐姐,我把这个埋你这,你帮我守着好吗?就当是葬我了。其实死了也好,我可以去那个救我的人梦里说声谢谢。”
女孩说完,北风卷起一阵雪花,黄芪没来由觉得心里堵得慌。半天说了声:“好……你回去吧。”
女孩笑着说:“谢谢你鬼姐姐,我好久没说话了。”于是黄芪听见她把雪推进小坑里盖上的声音。然后就是她转身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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