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5-16 13:19:22

　　第十一章
　　地毯式狂轰烂炸的讲课，如狂风暴雨，如惊涛骇浪，非要把李铜锤他们残留在大脑褶层里的一丝一毫的怀疑和迟疑都要涤荡个干干净净不可。周二火凭着他那张能把稻草说成金条的嘴巴，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助理讲师，时不时地代替声嘶力歇的刘可可，糊弄新来的师弟师妹。
　　在无数次谎言的重复中，无数次幻想的沉湎中，周二火连自己都相信了他的新身份——一个下海经商的中学校长——这样的身份能轻易而举地击溃那些青年学生的心理防线，叫他们俯首贴耳，点头称是，又不会胆大妄为地加以质疑，使他难以应付。这样的情景，周二火百思不得其解，这些听话的好孩子，莫非他们把书都读到屁眼里去了？只学会顺从而不会反抗。这就该是能念书的好学生，咋又出来搞直销呀？这他妈的都是犯了哪门神经？国家培养他们容易么？

　　金大牛夫妇、李铜锤一边继续学习理论知识，一边运用到实践中去，把能想起来的亲戚的联系方式，一条一条地写在本子上，然后就上街打电话去，打不通电话的，就写信去。
　　李铜锤仍没有缴械投降，他像风雨中的一条开始漏水的破船，他一大半都在水里，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沉下去。只是他那颗正直、朴素的心在听见周二火的疯狂谎言后，在看见连年夜饭也只喝了一顿稀粥后，无法教他一时相信，连肚子都填不饱，还能发家致富，吹牛，能整出家财万贯？他的积极性打下折扣，联系人时掺了水分，给别人打电话，也只给有钱的人打，他首先把事情讲清楚，愿来就来，不来拉倒。他的发财朋友本来有限，而一听，又破绽百出，谁还愿意干这不打包票的事？

　　倒是金大牛夫妇，两口子演起双簧，诓骗来了几个穷亲戚。可是他们都没钱，还指望他垫着入伙呢！金大牛大骂的女人，都是你说这里工作轻松，装装电子产品，白吃白喝，一月一千二。现在看你咋整？
　　王梦姑说，“你这点耐心都没有，还干大事？广撒网广播种，又没叫你掏食宿费，稀米汤管饱。他们只要成为会员，我们的职称就上一级了！”
　　金大牛又被女人说得哑口无言，他明显地感到自己这个一家之主的地位在悄然减弱，但他还乐意这个变化！
　　李铜锤业务上不去，也让同是一个村的周二火的业绩不佳，连王铁柱都喊来了两个表哥发财了。他暗恨李铜锤愚蠢透顶，办事不力，而更令他忍无可忍的是，刘可可似乎又粘上了李铜锤，好几次他看见他们手牵手上了街后面的小山包。这个混帐，会员都不是，成绩是零分，她还要去结对子帮扶，呸！骚精，想男人想发慌了吧。
　　刘可可的紧随不放，李铜锤感觉被盯梢上了，他一方面不得不穷尽心思，同她周旋；一方面又为自己阳奉阴违而愧对她的柔情蜜意。他同周二火之间，愈来愈生疏了，他拿话调侃，他竟然不理茬，这真教他伤心。他们可是穿开裆裤，好得一个鼻孔出气的朋友，咋就搞得这么生分了？可是他越疏远刘可可，她越是亦步亦趋，这简直叫他没辙！
　　看紧李铜锤，完全是出于刘可可的自愿，李铜锤的爽朗热情，一言一行都暴露出一个男子汉的可爱之处，相反周二火非但形象能令一个女孩子爱的勇气大打折扣，就是他的言谈举止也教人觉出他的虚伪矫情。他是想用思想来弥补外貌的不足，结果他东拼西凑的思想从他那歪瓜裂枣的容貌上反映出来，更增添了他的矫情造作，闹得两面不讨好。刘可可和他在一起，总觉得有一条阴险的毒蛇，潜藏在身边，随时会被噬上一口，而浑身不自在。但李铜锤的天性就是感染着女孩子，同他在一起自然而生安全感，她凭直觉能驾驭他，迟早叫他俯首称臣，归顺麾下。

　　她想如果哪天发了财，在两个人中选一个，她一定会跟李铜锤私奔。所以，她把他盯得更牢了，她已经摸清了周二火的脾性，是买了船票的，即便明知船会触礁，也会心痛船钱，而冒着生不保也要冒险到底的人物；倒是李铜锤拿得起，方得下，完全凭一腔热血就能意气行事，全不按照常理出牌，就像武侠小说里的快意恩仇的怪侠。这样的怪侠就是“少侠”也难得收服。
　　“怪侠”带她上了街，问：“你来榆次一年多了，你知道榆次三件宝不？”不等她回答，李铜锤说开了，榆次三件宝：元宵、灌肠、豆腐脑，但这些都不顶饿，我带你去吃本地名产，鱼羊包。是用新鲜鱼肉，新鲜羊肉，家传老汤和好多种调味作料混合制作的，味道好得很。她说，“你咋知道的呀？眼里满是惊喜，仿佛他浑身都扑满了金粉。
　　李铜锤笑道，“我是个粗人，对吃这口感兴趣，穷得吃不上，也不会动脑子，但会用耳朵！”刘可可挥拳头敲了他的胸膛一下，“我看你一点都不笨耶！走吧，我的肚子被你说得呱呱地叫了！”
　　两个人各叫了半斤，端过碗，轻吹一口，汲一口汤，美味无穷，颤颤地夹一个咬一口，皮薄肉嫩，果然不亏是晋中美食！热腾腾地下了肚，两人额头都冒出了毛毛细汗。
　　李铜锤意犹未尽地说，“可可，你还要一碗不？”刘可可的脸红腾腾的，“不……要了……哪儿能吃那么多啊！一个女孩子家。”
　　李铜锤故意放下筷子，“本来，我还想吃，你不吃了，我也不吃！”刘可可说，“那……好吧,再来一碗？我二两，你半斤！”
　　李铜锤得意地一抹嘴巴，朗声叫道，“老板，照刚才的份量，再来两碗！”刘可可暗掐了他的胳膊一下，“你呀，把我当大肚婆了。”李铜锤朗然一笑，“大肚婆配大肚汉，绝配！”
　　刘可可说，“羞死啦，还说！”
　　两碗又都下了肚。
　　刘可可说，“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多啊！这次……可真是……丢人！”
　　李铜锤说，“我没念过多少书，也晓得古话，民以食为天。吃，丢什么人啊？没吃没喝，那才丢人！不吃不喝，想过神仙日子，那才丢人！”
　　“看你——扯远了吧！”刘可可警觉起来，“铜锤哥，你哪儿来的钱，还来请客吃饭的！别把买电话卡的钱，都用了吧？”

　　李铜锤正色说，“那我可不敢！我还想着发财呢！”
　　刘可可（目也）他一眼，“哥吔，等你成了会员，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嘛！”
　　李铜锤说，“也是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