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解释:他本人是学生物的(难怪对这条新闻感兴趣),从小生长在农村,跟动物打交道比较多,确切地说,小时候放过羊,还特别喜欢动物。看到我的报道,了解到濒危物种海南长臂猿处于这样的境地,他很难过。正好我来了,让我代劳一下,给动物保护站的同志们带点钱,慰问慰问他们,一点心意而已。
“不过,这也是我一时的心血来潮,”他的小而亮的圆眼睛在镜片后一闪,笑了,神色更像个聪明而顽皮的孩子,“你是碰巧了。”我觉得他是故意淡化这件事,谁说雷锋死了?雷锋精神还在啊。
“我真的很高兴打了这个电话。”我认真地说。
真的仅存几头了?他问。
我说动物保护站站长亲口告诉我的,这是来自观测站的数据,当然了,这也是经验数字,根据观测到的情形推测的,也许实际情况会略好一点,可能还有没观测到的族群,但情形不容乐观,而且极其严峻,这是肯定的。
“哦。”他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当我把所有的钱都装进我有先见之明而带来的大黑包中,长长吐了口气,
并且老老实实地说,这辈子还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呢。
他哈哈大笑。
在他开始拎包一边往外走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问他:
“我们是初次见面,而且你又是马上要离开海南,这么大一笔钱,你为什么这么放心地交给我?而且合同也不签?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很简单,”他推了推眼镜,“就因为你的那篇长臂猿的报道。”又解释道,在海南这片热土上,好像人人都忙着淘金,包括很多记者都是这样,居然还有关心野生动物生存状态的记者,他认为其道德人品是可以信赖的。
“谢谢你!”
我真的好感动好高兴。我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但还是尽量克制着,一边向他伸出手,一边朝外面走,“请放心,我一定将你的心意送到野生动物保护站,就此我还会再写一篇后续报道;另外,广告我们也会尽快登出来,一切请放心。”
“我当然放心,我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他一直送我出门,并略微嘱咐我当心些,跟他挥手作别的时候,我心潮激荡,
再次想到:
这,就是海南!
蔚蓝天空下,美丽的椰子树迎风摇曳着,带有海风气息的湿润空气扑面而来。很快叫上了一辆的士,立即吩咐司机开省政府,第一时间把钱送农业厅转交野生动物保护站。
日期:2011-03-22 09:01:59
3.意外的重逢
但是,在拉广告的时候,并不总有这么好的运气,不可能回回都遇到那样的好老板。我后来才发现,那真是千年等一回啊。拉广告,对海南记者来说,真可谓“痛,并快乐着”。
比如这一次,我就碰上了一个不好对付的家伙。
我为这家公司写了个专题,半个版。是老板的个人专访和公司的项目前景还配照片。当时他说登出来后可拿着报纸去到他们公司财务上要钱,“没有问题的,”老板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我们这么大公司,还会赖你的帐不成?”他的笑容里,让我感到,连产生这样的想法都是犯罪,可笑至极。
我是真的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
我是在他们公司的一个新闻发布会上认识他的。
矮而敦实的老板,据说是军人出身,口才之好,在我的短短的记者生涯中,还是第一次领教。他向媒体发布他们公司的一个投资项目,极富煽动力的语言给我们这些记者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我一边采访他,一边“嚓嚓嚓”记下他个人的光辉历史和业绩,并向他保证很快就会见报,也顺便谈好了软广告的价格。我告诉他,这叫企业专版,要收费的。
“当然,这是在海南嘛。”他表示这很正常。“没有问题!”他很肯定地说。
正如我所言,我以漂亮的文笔为他们写的企业专题很快就见报了。
然而,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个口吐莲花的“大”老板,后来居然跟我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
说实话,自从来到海南,我还没有在真正意义上摔过大跟头,也就是说,还没有真正被大骗过。所以,我毫不犹豫地相信了他,对他的人品和实力一点也没有怀疑,在什么也没有拿到的情况下,就把软广告给登了出去,然后拿着报纸去找他要版面费。
“这个钱先记你头上啊。”广告部主任对我说。
“放心,没问题。”我自信满满地说。虽然拉广告这个行当对我来说还是像刚从造币厂出来的纸币那么新,而我的自信也像一枚崭新的硬币般闪闪发光,丝毫没有受到磨损。
然而,自从我告诉这个姓曾的老总报纸已经登出来了,他就跟我玩起了“人间蒸发”,如气泡般飘得远远的了,我再也逮不住他。
那时还没有手机,可是有“BB机”。打了无数个电话,“扣”了他无数回。可是我怎么也逮不住他。刚开始我还认为他是真忙,后来,我觉得不能自己骗自己了。
“倪虹,你的那半个版的广告,钱还没有收回来吗?快点去要啊!”
广告部主任是个白白净净的海南小伙子,可是催起广告费来眼睛瞪得老大老大,口气一点也不含糊,确实给我很大的压力。
于是,我决定亲自到曾总公司去一趟。
我想好了:今天豁出去了,就去公司静坐,他不在,我等。他在,不给钱就不走人。
就这么定了。
曾总的公司坐落在相对偏僻的府城,一所空荡荡的中学校的校舍里,一座木结构的三层楼,他们在二楼,占据着整整一层。
一踏进他们公司的地盘,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咚”地猛跳了一下,即刻产生了某种不祥的预感。
说起来,这家公司的名头那么大,叫什么“中联集团”,公司的徽标使人联想到国民党的党旗,无端让人感觉这家公司或许有台湾背景,或诸如此类,反正是很有来头的。我最初就这么联想的,以为曾总很有实力,区区这点广告费简直小意思了,想都没朝那方面想,没有任何疑虑地就给他写了并登出宣传版面。
但他们公司的气象却似乎跟这名头有点不搭调,怪怪的,第一,孤零零地设在一家空置的旧校舍里,第二,跟海南其他公司不一样,这家公司房间不少,可清一色全是小伙子,没见到一个女的。而且小伙子们全都像一个模子做出来的,个个瘦不啦叽,也不大像是些有较高文化的青年人,倒像保安或是小听差,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财务室有人,自然也是一个瘦瘦的海南小伙子,他自称是出纳。
我打起精神头,取出报纸,矜持地说,是曾总让我拿报纸来取钱。又问他知不知道这件事?因为总裁室门关得紧紧地,没人。我所以径直来找财务。
小伙子不紧不慢地说,不知道,从没听曾总说过。要我改天等曾总在时再来,直接找他不是更好?
小伙子的话,让我感到他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好欺负。于是我说不用,我反正也没有其他事,我在这里等他好了,他总会回来的。说着我一屁股坐在一张木头椅子上。
“小姐,”小伙子又说了,“你也不用等他,连我们都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那他去哪里了你知道吗?”我心里已经有些泄气了,耐心从来就不是我的长项,但还是抱着最后的一点侥幸心理,试图用最最温柔的笑容打动他,我也只有这最后的武器了。
我努力地对他笑,感到自己的脸都快要僵成化石了,一帧笑脸化石。
“不知道啊,知道就会告诉你了。”他把脸调向一边,似乎对我的笑容并不感冒。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将脸又朝着我,“咦,你不是有他的呼机吗?不如你直接‘扣’”他?”
这下我彻底地泄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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