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静静地坐在窗口抽烟，八九点钟的太阳照在我们憔悴的脸上。这种场景大约只能在小说里精确地看到。
　　亮子说：那小白长得真好。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她跟我舅舅混在一起，真是暴殄天物了。
　　我问他：难道比你的陆小曼还好？
　　亮子说：两者不能比较。
　　把他的两句话放在一起，我只能这样理解：小白比之小曼，迷人得太多。
　　陆小曼其实不叫陆小曼，而叫陆蔓蔓。大家听到她的名字，就想到陆小曼，假如你再见到她本人，而你恰好又知道陆小曼，那么你就会说：陆蔓蔓就是陆小曼。她才美如陆小曼，更重要她长得像陆小曼。如果对陆蔓蔓的祖上加以查考，最低限度，也有某人是陆小曼的私生。

　　亮子追陆小曼整整追了三年。亮子说，这三年的血泪可以写成一部史记。如果他下决心去写，我相信他一定能写得出来。但他痛恨小说家这个行当，用他的话说，就是一群毫无天才的人将自己的卑污史叫别人在小说里重演一遍。他宁愿去听大花轿，也不愿去看一本广受好评的小说。
　　小曼归顺了亮子后，仍然会在情人节收到十几蓬的鲜花。对于这一点，亮子并不计较，他将这些鲜花全部收集起来，然后做成超大的一束挂在墙上，日夜看着它们，直至它们慢慢枯萎。　　
　　日期：2011-02-02　16:17:44
　　8、
　　将近11点时，亮子在老陈川菜定了个包厢，然后给他的老乡一一打电话，约他们十一点半在川菜馆集合。

　　打完电话，他对我说：要是有车就好了，有车老子就可以派车去接他们，在这边混了这么多年，居然还要老乡自己打车过来吃饭，哎，有何颜面见我江东父老？
　　他搞的一本正经，好像自己是个混事的，手底下罩了一班人。
　　我们在川菜馆等了将近一个小时，还不见他老乡的影子。
　　亮子打电话催，显得很焦躁，挂了电话，他大概不想再罩自己的兄弟们了，破口骂道：草！请这几个龟儿子吃饭，妈的，搞得跟讨债一样。
　　十二点半，那几个龟儿子，约好了似的，鱼贯而入，又像约好了似的，一起抱拳：二位，久等了。

　　亮子怒气未消，但还是忍不住笑起来：你们几个，在一起呢？
　　一个黑面汉子，大约四十岁模样，解释起来：我们昨晚就在一起，商量要事呢。
　　又把眼睛朝向我：兄弟，真是要事，关系重大呢。
　　他浓重的北方口音加上浓重的口臭，要不是川菜馆的桌子大，我当场就被熏死了。
　　他丫小时候刷不刷牙我不知道，他丫现在要刷牙，我就死给你看。

　　他又对亮子说：你也不介绍介绍，哎，你看我们兄弟几个，哎，怪他妈牛*的坐在这，你也不介绍介绍，都是场面上的人。
　　大亮先介绍了一下我：这位，老梅，著名诗人，跟李白、杜甫齐名的，估计你们也就知道李白和杜甫，三人合称：梅李杜。李白杜甫的诗都是学他的。
　　黑面腾地站起来，用香烟点着亮子，说：你就放屁，李白杜甫都是宋朝的，老梅兄弟难道是秦俑？
　　他也不放心亮子介绍自己了，一拍胸脯，对我说：哥，我生的黑，别人都管我叫小黑。你肯定觉得我喊你哥喊错了，其实不然，我出生就挂老相，过了十五岁，和我爸站一起，不知道内情的，都以为是兄弟，实际上我今年才二十一。
　　小黑这番自我介绍肯定操练了很久。从头至尾，分明是在背书。不知道他丫小时候背书背的怎么样，他倒晓得秦俑.
　　他介绍完自己，又开始介绍另外两个，指着一个身形高大却腼腆得不行的小伙子说：他叫凯子，凯子啊，就是那个------那个------那个凯子。

　　他边说还边用手比划，仿佛如此这般，我就能听懂似的。我对他说：放心，我知道是哪个凯子。
　　坐在凯子旁边的瘦高个子就笑了。
　　“哈哈，他就是那个很多女孩围着转的凯子，人家恨不能将它五马分尸。”瘦高个站起来，对我行了个军礼，“哥，我叫阿飞，当兵出身，退役后在家乡跑运输，今年刚到这边，以后还要靠梅哥和亮哥罩着啊。”
　　说罢，端起酒杯，一杯三两的那种，一口气就将杯中白酒喝干了，喝完杯底向大家照了照：先干为敬了。
　　随后，小黑、凯子又相继敬了酒，我们又回敬了一轮，方开始动箸吃菜。

　　亮子点了不少菜。
　　这家川菜馆在这一带是出了名的，四川菜做得相当地道，尤其是那一道雪花鸡淖，状如云朵，又似积雪堆叠，入口柔润滑嫩、回味悠长。
　　酒至半酣，老板又送了一份香辣爽口的炝黄瓜。看到炝黄瓜，亮子讲了个荤段子，直把小黑笑得一口黄瓜碎子喷了一桌，这川菜席我也甭想再吃了。
　　亮子的笑话倒是挺逗的，他说有一对夫妻，夜里办事时从不亮灯，只知道黑灯瞎火的狂干，某次中途，老婆突然拉灯，一拉灯不得了，只听老婆怒斥丈夫：原来你这么多年一直用黄瓜骗老娘。丈夫立即还击：妈的，老子还没问你，那小野种是怎么回事呢！
　　小黑笑就没个停的时候，足足笑了有五分钟之久，那模样活脱脱一个傻*张飞。凯子就夹了一块火爆腰花堵了他的嘴，然后说：亮子哥，有件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一下，刚好梅哥也在，你们都是知识分子。

　　他见我们在乐，说：你们不要笑，我说的是真心话，你们念的书多，见识广泛，考虑问题肯定也要周到得多。先头小黑也提到了，昨晚我们商量要事，这个要事呢，其实也算不得什么要事，就是小黑、凯子，还有我想合伙开个板面馆，如果亮哥愿意的话也可以入个股，开面馆成本不是很高，厨师咱们可以请凯子的老表，让他先带带我们，做板面应该不是很难学，主要是面汤的配料问题，教上个把月，我们就可以自己做了。现在就是面馆的选址问题，我们都觉得开在高校附件比较好，但是市区的几个大学周围门面租金太高，不到90个平方的门面要一万一个月。亮哥你看可找到什么熟人，给弄个门面，价钱咱们能够接受的。

　　阿飞话说到这，亮子不大高兴了，对他那三个老乡说：草！你们敢情不是真心拉我入伙，是想让我帮忙找个门面啊。
　　阿飞连忙解释：亮哥，你真是误会了，如果我们当中哪个不是真心想和你合作，哪个就是龟儿子。再说了，我们几个粗人，不跟你们后面混，能混出个人样来？小黑、凯子，你们说是不是？
　　那两个连忙点头称是。
　　这当兵的会说话，我知道亮子被他一舔，肯定心里受用的一塌糊涂。
　　据我二十余年的人生经验，几乎没有人抵抗得了被人一阵狂舔。
　　亮子口气马上缓和了下来，用打火机敲着饭桌，说：阿飞，我对生意不在行，但能够和兄弟一块干点正事，也挺带劲的。我活动活动，看能不能尽量找个市口好租金又便宜的门面，也不一定非要在学校附近，高新区或者小区附近也可以啊。我觉得经营内容不可太单一，除了做板面，我们也可以请个师傅烧菜做饭。当然主要是先开起来。你们算算，面馆开起来大概要多少钱，包括房租的定金，正规办手续的钱，还有打点工商、税务等等各方面的费用算在一起，左右什么一个数字。